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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宮崎屻搖頭輕輕笑了笑:「不錯和頂尖,是凡人與神祗的差距。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的是,既如此,當初在『海女丸』,你為什麼就是不跟我賭魚?」
桑湉長眉一軒,神色怡然:「我怕您藏而不露,偏我還輸不起,索性不賭。」
宮崎屻又是一笑:「你啊----」讓你放下戒備,太難太難。
屋宇將進,宮崎屻脫履拾級,桑湉在他之後褪下木屐。
屋宇自緣側始,全部鋪著檜柏地板,地板光潤潔淨,輪椅上來不合適,桑湉因而回頭問蒼海:「爸給我扶吧?」
蒼海隔著十幾米朝她揮揮手:「不用,你儘管嘮你的。」亦步亦趨跟著厲桀輪椅的美杜莎,搖頭擺尾想蹽去小主人身邊兒,蒼海拽了拽狗繩,哄道:「乖,跟著我,別去搗亂。」
桑湉彎唇一哂,看著蒼海的眼神,並無柔旖,然而信賴無間,一如至親。
宮崎屻在旁默了默,抬手揮退一眾女侍與隨扈。
緣側一徑向里曲回蜿蜒,其下漸有流水淙淙,景致格局也愈加的匠心巧具,茸茸青苔,葳蕤花木,土山,石組,架橋,亭榭,池泉匯碧,錦鯉搖灩,菡萏亭亭。
因為不再有烏泱泱的侍從跟著,星野薰褚輕紅等皆放鬆不少。星野薰率先摸出手機,咔咔一通自拍。褚輕紅見狀,亦有樣學樣。
倆小美女這廂臭美不休,絲絲姨那廂也拽著加瀨阿姨合照。
蒼海有意拉開距離給桑湉和宮崎屻----他既說了讓她儘管嘮,這點胸襟自然有。
「喂,你不是帶了相機麼?」蒼海朝沈慕仁一努嘴,「幫我和我老丈人合個影----我多年的夙願啊。厲神一直是我偶像。」
沈慕仁依言打開照相機,邊退後找角度邊調侃:「『老丈人』前是不是該加個『准』?」
蒼海吊兒郎當一「呿」,壓根兒不稀嗒理他。
而沈慕仁在討人嫌這方面,和傅衍絕對有一拼:「你……不看著點行?」邊說眼角風順勢沖前頭一瞟。
蒼海懶洋洋一笑:「我和她,除了各自能讓彼此放心,我尤其不會用猜忌,平白辱沒她。」
沈慕仁:「……」
哎喲喂,這口猝不及防的狗糧給塞的嘿!
除了暗悔自個兒賤,沈大少還能說啥嘞!
一步一景的緣側再轉一角,一泓蓮塘上,聳佇一幢數寄屋風的宅舍。因為天熱,宅舍前後四圍從裡到外障子、蔀戶、唐門統統洞開,內設幾無,侘寂荒寥。
宮崎屻駐足,扭頭在桑湉大巧不工的臉上逡了逡:「你決意安定下來了麼,桑桑?」
他沒頭沒腦這一問,桑湉卻仿佛早有預料般,喯兒都不打坦然說:「是。」
宮崎屻說:「……好突然……」
他以為她會像風,不羈於一處不為任何人流連,那樣縱令憾恨他也多少好受些。
是以飛釣賽直播里,聽她說她有男友了,他第一反應她男友必然是蒼海,第二反應,是錐心蝕骨的痛楚。
緣側另一頭,一排和服女侍魚貫而出,她們穿廊過塘,進到宅舍鋪幾設案。
桑湉隨著宮崎屻駐足,頎長身姿籠一層淺金日芒,整個人愈美得磅礴輝煌。
在他們身後,星野薰褚輕紅仍在照啊照,絲絲姨加瀨阿姨各捧著手機大概在修圖,男士們還沒跟過來。她將視線落在蓮塘中一座小島上,小島是岩壘的,近岸生著一蓬蓬石菖蒲,菖蒲襯數叢嬌嫵玲瓏的姬月季。
桑湉眯眯眼,頗感賞心悅目地道:「突然麼?我倒覺得不。」
宮崎屻索性側過身,靜靜望著她。
「以前,老師給我念薩岡,有一句話是,『所有漂泊的人生,都夢想著平靜、童年、杜鵑花。』那時我就想,這大概也是說得我爸吧?所以他才會那麼早就和我媽生了我。我之於他,不止是血緣的延續,或許,還意味著平靜、童年與杜鵑花。」
第一波和服女侍出去了。第二波和服女侍捧著托盤輕悄無聲進了那宅舍。
星野薰褚輕紅她們見他們在說話,很有眼力見兒地繞到別處了。
桑湉低低磁磁的啞嗓子,說起日語鏗鏘頓挫不要太好聽。在她之前,宮崎屻從未想過,一個歪果仁能把日語講得如此別具況味。他被迷了心竅,惘惘的,憂傷著,視線在她臉上彷徨難去。
我不會好了。我永遠也不會好了。
他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哀叫。
雲在天上。風在雲間。他夠不到。唯有偷偷開啟錄音筆,錄下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以慰漫漫不可觸的餘生。
「如今我覺得這樣子挺好。」桑湉徐徐道:「釣技靠磨鍊,感情講機緣,既然遇到了,我不想錯過他。」
「可你,還這么小……」宮崎屻澀然說。做甚麼這麼著急呢?你才剛登頂神壇啊。
桑湉說:「小麼?可我一直在被趕著趕著成長啊。」獨立,自強,遷徙,奔波,扛起殘痴父親和一個家。她早已習慣了。她從不認為年齡是問題。
「都定下吧。」桑湉神色藹婉地一笑,「都定下來好。定下來,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譬如您,譬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