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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但在S市飛往帝都的飛機上,他倆座位挨一起,空乘發機餐時,桑湉原本絲毫沒打算吃,孰料蒼海卻自包里「嗖」地掏出了一根煮玉米,一盒牛油果鮮蠶豆山藥片沙拉,又把她那份機餐里她忌口的米飯和炸肉排撥走,單留下青菜和小番茄。

    如果說那會兒她還沒察覺出異樣,緊接著,他側眸對她皮皮地一笑:「愣什麼愣,不是說喜歡鮮蠶豆麼。整好臻景後廚有存貨,就要來給你解解饞。再說你嘴這麼刁,不給你開點小灶的話,我怕你半道兒就餓死了。」

    說完他塞給她一隻自備的小叉子,臉上漾起一抹輕悄的溫柔,那溫柔仿似盛夏午後拂過明珍火箸的風,叮一聲零一聲,恰切敲進人心裡頭。

    她要是再不懂,她要是再不懂……就是自欺欺人了。

    「那在博物館裡頭,你忽然給我補充理想型條件,是不是在暗示我?」

    男人翻起舊帳來,一點不輸給女人。蒼海提起這茬兒就恨恨的。

    桑湉腦袋瓜往後仰了仰:「現在不是暗示了。」

    蒼海猛地被她氣樂了,拿額頭不輕不重撞了撞她額頭。

    他笑起來是真好看。惱起來也好看。好看的人,怎麼都好看。

    「暗不暗示能咋地?你不稀罕我,還不准我稀罕你嗎!」

    他輕快的語氣很有效地消弭了桑湉的緊繃,卻讓桑湉倏爾想起那年在水塘邊,他一臉不屑地貶損她,說什麼「戒心還挺重!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呀?你大哥哥我不是戀|童|癖!再過十年吧,再過十年我興許會考慮考慮把你迷暈帶走嘍!」

    如今十年過,他們再次相遇了,老實說為此她還暗暗感嘆過所謂緣分的不可捉摸。

    可再次相遇了又如何呢?

    生命本身於她而言是無能為力的。別看她能同時力戰幾個搏擊高手而不落敗,對蛇的先天畏懼亦說克服就克服,她最常有的感受卻是無力感。

    這源於幼年她屢次向媽媽伸出稚嫩雙手屢次被漠漠然推開,源於八歲那年的大絕望。

    從那以後,她便習慣接受挫折與打擊,習慣接受拒絕與坍塌。

    以致星野豐態度的突然轉冷淡,於她也仿佛意料中。包括彼一時的難過、失落和受傷,亦是那麼乏善可陳及可預期。

    愛來來去去無非始和終二字,過程起起伏伏無非欣喜與幻滅。

    就像毛姆說的,兩個人里,總有一個先停止愛。就像她爸和她媽,曾經那麼不顧一切也要在一起,結果呢?慘澹收場外加萬里迢迢地撕X。

    而在愛的信望被至親摧毀殆盡了之後,在成長期負重砥礪舛行鎧甲與皮肉骨血粘連長死之後,她哪裡是佛系,她分明是一個無神論者。

    你若對她說達令,這世上是有真主/上帝噠。她不反駁,她尊重你信仰。

    你若對她說達令,這世上是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愛情噠。她微笑,但自動過濾你洗腦。

    擱在她睡袋另一側的小馬燈,被蒼海捻亮了一丟丟。女孩兒的面色因此被襯得愈寂然。

    蒼海捻燈的手轉而繞住她肩拍了拍:「嗨,你別有壓力啊,我又沒逼你跟我怎麼樣。」

    他太了解她現在的狀態了。有什麼好逼的呢?因為逼也沒有用。

    桑湉卻覺得,她應該說清楚。她不信是不信,但不信不是她辜負或索取或踐踏他人感情的藉口。

    她說:「蒼海……」

    這連姓帶名倆字兒一出口,蒼海緊忙壓著嗓子故作戲謔打斷她:「艾瑪,你先別說,你讓我緩緩----這語氣一聽就不像有好話!」

    桑湉說:「好吧。不過在你緩緩的空檔兒里,能不能先擦下手,再拍我?」

    蒼海:「……」

    他還用緩嗎?

    他乾脆兩眼一抹黑厥過去得了!

    多虧燈光不亮啊,否則蒼海又囧又窘的面色,簡直沒眼看。

    從睡袋裡嘩地坐起身,蒼海動靜頗大地去拽背包,背包拽近後,他在背包另一側的側袋裡翻出濕紙巾,「刺啦」一下扯開濕紙巾封口,他連用四片濕巾把十根手指逐根擦個遍。像個負氣的大男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渾不吝。

    擦完手,他愈理直氣壯繞住桑湉肩,尤嫌不足,又擼貓似的擼開了桑湉豐柔的鬈髮。

    桑湉不理他,語氣平靜地道:「我不討厭你。一直感激你。在除開老師薰醬這些人以外,我對你的信任度最高。跟你相處時,我是放鬆的,沒有防備的,甚至是快樂的,被吸引的。可這些,是你想要的麼?」

    蒼海肅起神情,灼灼望著她:「這已經很讓我驚喜了。」

    桑湉搖搖頭:「就算現在是,那以後呢?」

    蒼海笑了笑:「以後的事,誰知道?也許我捂你到最後,還是捂不熱,那我也認了。也許我捂了你幾年,你忽然遇到了另一個你想與之彼此付出的人,跟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那我也認了。」

    笑意宛轉在他櫻花粉的M型唇角,與其說憂傷,毋寧說是他同樣荒涼的底色。

    他說小怪啊:「我真的沒想逼你怎麼樣。你還這么小,正在經歷我曾經經歷的。所以你說的這些我都理解。而你能跟我敞開來說,比我當初……強了太多,也勇敢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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