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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不會這麼快。」由著他拍拍拍,桑湉展現了漁獵人的十足好耐心。她的職業生涯才剛開始,縱令她有心帶上厲桀十里一走馬,五里一揚鞭,也不可能是現在。
「桑桑,認識你我很高興。」這一句霓虹人常掛嘴邊的客套話,在宮崎屻的克制下,仍舊是一句客套話。
桑湉黯啞嫵媚的嗓音略滯了滯:「……我也是,宮崎桑,謝謝您關照。」
檐廊紫藤花蔓纏枝錯,濃郁成蔭褰翠幕,自拍鏡頭裡,貼面喁語的彼二人艾草青浴衣與淡藤色浴衣相得益彰,他明如流風回雪的笑顏,他略微苦澀的唇角,她臉上一閃即逝的不忍,以及雙雙斟酌措辭的躊躇,皆一幀幀固於幽艷光影。
隱戀諱莫如深,陷溺其間他掙脫不得,那就用這幾張他們最自然狀態下的合影,來告慰他註定失落的平生……
是夜。靜岡一家和風溫泉旅館。
桑湉綰著一頭濕漉漉香檳啡色的長鬈髮,裹一件黃櫨色浴衣,跽坐於榻榻米。
很快,星野豐扶著厲桀也出來了,桑湉忙起身幫忙安頓好厲桀,隨即為他們斟上茶。
泡過湯的兩個中年歐吉桑,星野豐穿緇色浴衣厲桀是黎草色,水氣滌盡滄桑,並坐一起甭提多養眼。
桑湉興致極高,唰地舉起新手機:「來來來,同個框,回頭髮給Keith他們。他們總嚷著要來日本,幾年了,也沒抽出空。不來拉倒。饞死他們!」
星野豐輕輕一笑。小時候的桑湉很皮的。她性格大多受厲桀影響,也曾明朗,樂天,愛開玩笑。
「哇哦老師您帥爆了!」桑湉連拍三張迭口讚嘆,「您說您這樣顏值的教授站講台上,底下女學生還能專心聽講麼?您老實交待,是不是收到過無數告白?您每次下課都要被堵住問問題吧?不耐心解答,有沒人哭啊?」
星野豐由著她調侃,仍是笑笑不說話。
自打厲桀出事後,這當是他最感快慰的時光了吧。
桑湉拍完整衣坐好,掀開一盒六花亭六色酒心糖,撿出三顆放在一隻小碟里給厲桀,說老師:「我有東西給您看。」
星野豐問:「什麼?」
桑湉拉開小手包,將宮崎屻給她的那一沓照片雙手推至星野豐面前。
照片裡是一個羸弱蒼白卻極其漂亮的小男孩兒,十來歲模樣,頗像柳琳琅。他穿著胸口繡曦和醫院院標的病號服。毋庸問,這就是桑湉那個同母異父的小弟弟了。
星野豐一張張看完:「誰給你的?」
桑湉說:「我下午帶爸回家,遇到了宮崎屻。」
星野豐不語,桑湉逕自往下道:「宮崎屻說,沈世璁在泰國,給小初找到了第二顆腎。這周六,他會接受二次雙腎移植術。」
桑湉沒說,宮崎屻其時還道----你媽媽那個丈夫,做事比我們還不擇手段。
桑湉懂他的意思。可這世界總有陽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任沒有底線的富人們為所欲為。
這第二顆腎來源再不明又如何?她或他們任何人,都管不了。
將照片還給桑湉,星野豐不動聲色問:「你母親家的事,宮崎屻都知道了?」
桑湉:「我沒跟他提太多,他自己查出來的。」
老實講,乍見小初的照片,桑湉著實吃了一驚。這幫雅庫扎的爪子伸得也忒長了,果然不是瞎混的。
星野豐意味不明眉一掀:「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桑湉:「我想把爸接回家。」
「你不是馬上要去阿穆爾?」
「我之前去貝諾勒爾,加瀨阿姨也把爸照顧得很好啊。」
星野豐細長流光的眼眸默默盯視她,無聲詢問----為什麼,你執意要搬走?
桑湉毫不退縮地回望星野豐,緩而懇切道:「我和爸算是沒有根的人。家對我們很重要。我希望他能一直在自己家住著,等我回來----回我們的家。這樣不論我走多遠,心裡的飄泊感,都會少一點。」
桑湉說完俯首躬身向星野豐行了個雙手禮:「老師,對不起……」
垂目望著她粉光緻緻的後頸,和肩背濡濕一片的浴衣,星野豐忽然覺得很疲憊:「隨你吧。」他長喟。
這世上有一種人,一如尼采筆下的松,高大,強壯,孤獨,翠綠的枝條雖不斷向外攫取疆域,腳下與他人的距離一旦形成,卻絕難再寸進。
而這距離又是誰界定的呢?是他啊。
她不過是默契地遵守罷了。
所以……
掉頭看著一旁正往嘴裡送酒心糖的厲桀,星野豐苦笑----老友啊,我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呢,你說是不是……
☆、第 81 章
桑湉是行動派。次日即收拾東西帶厲桀、加瀨和美杜莎回到了H市的家。
星野豐沒有送,他要乘上午九點的航班,去慕尼黑參加一個國際研討會。
而即便星野豐不出門,日本大學教授的工作量和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厲桀不在東京時,星野豐看似每周往返一趟幾趟很奔波。事實上厲桀在東京,星野豐要搭的精力反更多。
這也是桑湉執意要走的原因,她沒明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