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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接到她簡訊時,他猜她會回來,匆忙處理完手頭事,匆忙飛馳而至,途中還不忘去寵物用品店買罐頭和凍干給那些饞嘴貓當加餐,此刻一手提一隻大購物袋,甭提多毀他形象。

    然而怎麼辦呢?他何嘗不想問問怎麼辦。

    是身如電啊,念念不得住。他也很絕望的好不好。

    桑湉發現了宮崎屻,並沒有很意外。放開橘醬站起身,她對他一鞠躬,仍以敬語問候道:「您好,宮崎桑。」

    宮崎屻回了她一禮:「你好,桑桑。」

    他今日穿一襲艾草青浴衣,腰間扎著深碧兵兒帶,赤足踩木屐,整個人的氣質,較桑湉印象中沉凝了許多,清貴卻是不減的。

    這令桑湉不由想起大鬼礁磯釣賽前夜,他在一眾門徒簇擁下與她錯身而過。

    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吧?抑或,是他未來要成為的樣子。

    向前幾步,桑湉接過他手裡的購物袋。購物袋上有寵物用品店的名稱和地址:「謝謝您,宮崎桑。」

    桑湉再鞠躬:「我正好也有點東西要送您。」

    是那隻無雙羽織紐,十四粒油潤的墨玉珠,左右各七烘襯著三粒翠青的碧玉珠,隔片和搭扣都是K金的,細看隔片上還鐫刻著繁體中文的福壽二字。

    作為外行,桑湉單純覺得這羽織紐精緻且漂亮。挑的時候,亦想到了可以送一隻給宮崎屻。

    宮崎屻毫不掩飾他驚喜,自桑湉手裡接過無雙羽織紐的檀木盒,揭開盒蓋,盒裡朱紅軟緞尤襯玉如春蕪,宮崎屻愛不釋手地把玩:「特意給我買的麼?」

    他笑得桑湉簡直不忍心說不是,猶豫再猶豫,她說:「不算特意,我帶我爸買和服時,店家贈送了兩隻。」

    「另一隻要給誰?」宮崎屻問時頗像幼稚園小朋友,就差沒叉腰梗脖揚下巴了。

    桑湉自單肩包里翻出另兩隻羽織紐小小狹長的檀木盒,如實相告道:「一共三隻。第三隻是我花錢買的,分別給你、我爸和老師。」

    宮崎屻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桑湉:「要不我能給誰啊。」

    將手裡兩隻羽織紐盒遞向他,桑湉說:「你可以挑一下,覺得哪只成色更好留哪只。」

    宮崎屻沒接:「我要你親手送我的這個。」

    桑湉:「也行。」她反正是沒看出有差別。

    重新把那兩隻羽織紐歸置在單肩背包里,桑湉轉個身,把背包擱到自行車貨架上。

    東京和H市遠不如S市熱,桑湉今兒個心情大好又是帶著她爸閒溜達,故而臨出門,她特意喜孜孜換了跟她爸同款同色的浴衣----七成新竹節棉面料,底色日語裡叫淡藤色,挑染片片千草色蘭花葉,配紺桔梗兵兒帶。

    父女倆如此走出去,根本沒人留意厲桀的拐杖、殘肢與表情,全部的反應都是:哇,這是哪個歌舞伎世家傳人嗎……

    宮崎屻也在看桑湉。她的峭拔與勁峻,真是太適合男裝和服了!而一張大巧不工的臉,因染了不同於往時的神采,使她愈丰姿俊逸,氣宇軒朗。

    所以屻,你想開一點啦,宮崎屻自我安慰道,為這樣一個帥蘿莉嘗盡「夢見雖多相見稀」的離愁苦,很值呢,不是嗎?

    「我做得餵食器怎麼樣?」

    似久處黑暗的人乍遇強光,宮崎屻稍移視線輕聲問。

    桑湉:「很好。」

    「好在哪?」

    「材質,做工,小魚小牛小雞和貓爪印的畫----」以及您肯下這一番功夫去鼓搗。

    「那請我吃飯不?」宮崎屻又開啟討食兒模式了。

    「請。但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我跟老師說好,要帶爸去泡湯。」

    宮崎屻失望地哦了聲,忽眼睛一亮:「外面的車是你開來的吧?我等下搭你的車回東京。」

    桑湉說行:「你著急麼?不著急我去給橘醬煮條魚。」

    宮崎屻說不急,這好容易逮著她,再急的事也靠後。

    攥著羽織紐他走到厲桀身前一鞠躬----他對厲桀,向來禮數不失,即使厲桀無回應。

    桑湉跟過去,另搬了張圓凳請宮崎屻坐,考慮到宮崎屻聽不懂中文,她遂改用英語對厲桀道:「爸,這是宮崎先生,您看看他,好麼?」

    下一秒,厲桀果然將視線對住宮崎屻,當然,並不是他get了桑湉的話,是宮崎屻自動自發靦著一張俊臉湊到了厲桀鼻子前。

    目光相撞的一霎,宮崎屻望著厲桀專注幽黑的瞳仁,略有些憂傷地也用英語道:「伯父,我是您女兒的朋友。您又康復了一點麼?真好……」

    一代釣魚大神啊,玩海釣玩路亞的,舉世有幾個沒看過厲桀當年比賽的視頻?有幾個沒仰望過他昔時輝煌的戰績?

    奈何世事無常啊,英雄未暮已殘陽……

    再一想,桑湉未來也會攀上厲桀曾經的高峰,憂傷以外,宮崎屻竟可笑地油生驚惶。

    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所謂物極必反盛極而衰,一朝年少成名,桑湉會不會也遭逢命運弔詭地捉弄?

    一時間,宮崎屻簡直被自己這念頭嚇到。

    可他能說桑桑,你不要四處亂闖了,就在此處好生待著,由我來盡心守護你和厲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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