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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恐懼令她冷。於是她在熱熱水流的沖刷下,抱住雙肩蹲下去。

    好怕啊。無以言表的怕。好怕她竭力拼了那麼久,卻是南柯一夢。

    『你必堅固,無所畏懼

    你會忘記過去的苦楚

    就是想起也如流過去的水一般……』

    然而堅固的前提是,她爸好好兒的。

    十一歲那年厲桀垂危時,她的無助、茫然與絕望,她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真的,沒有人能理解,馬德拉醫院裡,看著她爸重重紗布包裹下的頭顱與殘肢,她是如何被恐懼一擊而潰自此深深鐫刻入骨髓。

    所以噁心麻人的沙蠶和蛇算個屁?

    害怕失去她爸的巨大驚恐才是命運烙按在她身上的第二個血手印。

    哪怕是虛晃一場,亦足夠她受的……

    好一會兒,桑湉方緩過來。將水溫漸漸調低,她最後以冷水結束了這次的淋浴。

    考慮到醫院裡人來人往白色不經髒,桑湉毫不猶豫選了勿忘草色那條連衣裙。

    而潔癖輕易不會容許新衣不洗就上身。用衛生間裡醫院提供的香皂給新衣過了遍水,怪力蘿莉隨便擰了擰,接著摘下牆壁上掛的吹風機吹了吹,Nike獨家研發的Dri-FIT打孔式快速排汗專利布做的網球裙,已妥妥地瀝乾了。

    唔,不錯,符合人體工學的接縫技術,動起來流暢且不會走光,尺碼正好有內置pad……

    emmm,一邊吹著濕鬈髮,桑湉一邊望著鏡子裡頭的自個兒想----uncle湛如果不給其助理加雞腿的話,她加!

    一通洗涮捯飭完,桑湉躡手躡腳潛回到病房。病床上江湛睡得酣沉且安靜。也是,時間還這麼早。

    重新撲倒在陪床,連日缺覺讓桑湉睏倦疲憊至極點。

    不行,我得把缺的覺補回來……

    一念初起,桑湉已然呼呼著。

    再睜眼,北京時間七點半。夏初的日頭透過窗簾給整間病房鑲了層潤薄的光。

    病床上江湛人影兒已不見。

    幾年裡頭一遭晚起的桑湉,趕腳寄個兒仿佛剛充好電的大白,元氣滿滿,上能九天攬月,下可五洋捉鱉。

    一咕嚕爬起來,桑湉拾掇妥鋪蓋踱到外間。客廳里,江湛正在打電話。很顯然,他也洗過澡了,黑亮額發略有一點潮半耷至額角,身上行頭換了一件鴨青色POLO衫配米白休閒褲。

    要說人長得好是占俏,桑湉就沒見過有誰能把POLO衫穿得這麼有味道。何況鴨青這等尋常直男輕易駕馭不了的顏色,江湛卻愣給襯出了晴日暖雲春照耀,溫風霽月夜舂容的沉雅。

    怕攪擾到江湛,桑湉默默拐進衛生間又簡單洗漱了一遍。再出來,江湛那通電話已打完。

    「早啊,uncle湛。」

    這個稱呼她叫得可謂越來越順溜。並且小時候同她爸同事廝混久了的緣故吧,她在面對叔叔輩兒的男人時,一向有種不自覺的親近和坦然。

    江湛失笑:「早,小湉。」

    桑湉手指朝自己一比劃:「您助理買的衣服很合身,替我謝謝他。」

    江湛:「好,回頭我轉告他。」

    桑湉想了想:「我給您錢您不會要的是不是?」

    江湛:「你說呢?」

    「那我不跟您客套了。」桑湉說,「也謝謝您。我去看看蒼海和傅衍。」

    江湛叫住她:「ICU探視時間在下午。」

    桑湉頓住腳步:「我去問問醫護人員他們情況怎麼樣。」

    「我才從那邊回來,值班護士在對講里告訴我他們兩個已退燒,海官凌晨三點鐘時醒過來一次,阿衍六點鐘醒的,兩個後來又睡了。」

    從長沙發上站起身,江湛沖餐廳指了指:「先吃飯----再放就涼了。」

    桑湉有一秒的猶豫,然而一想江湛畢竟是傅衍的表舅,人表舅尚沒憂急得茶飯不思呢,她若非要去,未免太蝎蝎螫螫了。

    「他倆還有沒有幻覺了?」桑湉跟在江湛身後問。

    江湛進衛生間洗手,門敞著,他說:「沒有了吧。不然護士不會說,他們一個勁兒追問是怎麼到的醫院。」

    餐桌上大大小小擺了十幾個外賣盒。桑湉適才就看到了。江湛洗罷手一一掀開盒蓋子:蒸魚,糯米雞,鳳爪,叉燒包,茶蛋,蝦餃,蒸鮑魚,艇仔粥,炒芥藍,蒸蝦球,蟲草花乾貝玉米湯……

    桑湉瞠目道:「這麼多……」她震驚得不是數量,是種類太繁多。

    江湛一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淺笑,慈藹道:「昨兒個晌午見你飯量挺大的,又不碰重油重鹽的食物,uncle特意讓助理去選了這幾樣,你試試,不夠或不喜歡,我讓他再去買。」

    桑湉:「……」

    糟踐糧食是可恥的,那就執箸埋頭可勁兒造吧。

    所幸這些早點看著琳琅滿目每份的量卻不大,江湛作為純爺們兒吃得亦不少,倆人兒你搛一筷我搛一筷你搛一筷我搛一筷,跟淨盤使者似的,不消一會兒,空盒子摞一摞,風捲殘雲得就剩一例鳳爪了。

    江湛那個開心喲:「沒想到食逢對手也是一大樂事啊。」

    桑湉抬睫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搛起一塊雞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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