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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桑湉咬咬牙,沒頭沒腦又一句:「這世上沒有什麼物種比人更可怖。」
宮崎屻:「……呵,是。」
人類是所有物種的天敵。遇到他們倆,也算那些海蛇倒了霉。
懷抱里桑湉漸漸止了顫慄,一個單詞一個單詞慢慢道:「凡不能殺死我的,終將使我變得強大。凡能為我所殺者,都不值得我害怕。」
言罷她挺直脊樑推開他,面色雖蒼白,神情已寧定。
換回日語她對宮崎屻說:「謝謝你,宮崎桑。」說完向他深深一鞠躬。
宮崎屻略帶苦澀笑了笑,好吧,他懂了,一分鐘,她給自己一分鐘,用以征服她自己。
抬腕看看表,十點四十五,對付蛇群用了差不多一小時,桑湉說:「你走吧,蝠鱝不會回來了。」
剩下的半天她不想再耽擱。而既然蝠鱝不會回來了,她也就毋須宮崎屻陪著稱重了。
宮崎屻哪裡放得下,略躊躇,建議道:「要不換個釣點呢?」
桑湉埋頭去解宮崎屻腰間安全繩的雙套結:「不,就在這裡釣。釣到潮位退七我再換。」
宮崎屻想說你就不怕再扯上來徘徊未去的蛇?話到嘴邊又咽下。
桑湉解完雙套結,抬頭無意瞥到他神色,微微一哂略顯自嘲道:「以前釣魚也總碰到蛇。沒事,一條兩條的,我不至於怎麼樣。」
宮崎屻說:「那你小心點。」這叮囑何其的蒼白,可他又能說什麼?
他從直升機上下來時,腰包里特意裝了給桑湉預備的清水和食物:「要吃點餅乾麼?」他問,並著重強調了下,「不甜。」
桑湉搖搖頭,她現在什麼都吃不下。自己腰上的雙套結亦解開,她垂睫卷好安全繩。
濡濕的發粘在她額角,宮崎屻抬手幫她撥開了。此刻他沒有戴手套,指尖帶著壯年男子的體溫,撥開濕發他又抹掉她頰側的汗、或水,溫柔細緻的觸碰,讓桑湉窒了窒。
「桑桑,換釣點時我讓直升機送你過去好不好?」潮退,亂礁灘難保沒有沉底的蛇屍縱|橫交錯。那景象,想想也很驚悚的好嗎。
桑湉卻不干:「那成什麼了?」
按賽制,選手換釣點,必須靠自己。不然何來上一屆那一死四傷的慘烈?
避開宮崎屻的手,桑湉撿起捕鯨叉和軍刺。捕鯨叉沒白被傳得那麼神,刃身一痕瑕疵都沒有。軍刺也還好,至少能對付到賽終。桑湉握著它們雙刃相交發出錚然一聲響,凜凜寒光晃過她五官,鐵劃銀鉤美得凌厲且囂艷。
「放心吧,我已經好了。總要讓人心服口服贏得才痛快。」將捕鯨叉和軍刺插|入鞘,桑湉淡淡道。
宮崎屻無奈望住她:「桑桑,你這是何苦呢?」
桑湉一時沒言語,蹲下|身重新配釣組。釣組配好,她拉開餌袋的拉鏈。
餌袋裡一格一格塞著帶蓋的亞克力圓筒餌料杯,杯里用海水養著南極蝦、灘涂魚、鯔魚和沙蠶;另有剪碎的鯔魚塊,飛禽內臟末,按比例調製的誘餌粉,和干嘟嘟擠作好幾大團的蚯蚓與搖蚊的幼蟲。
桑湉面無表情擰開裝沙蠶的那隻餌料杯,戴手套的手指探進去攪了攪。
沙蠶簌簌抖出的響,連宮崎屻都聽得牙根兒直犯酸。
桑湉卻微微眯起眼,睃著沙蠶蜷扭的體節與剛毛,捏出四五條,長柄寬門鉤鉤尖一枚枚又穩又狠摜|穿沙蠶的軀幹:「宮崎桑,你也有自己選的路,難道你會因為苦就半途而廢麼?」
剎那間宮崎屻又黯然又哀涼。他明白她在說什麼。
他們所處並非對立面,但各自所求註定了他們沒有殊途同歸的可能。
從頭到尾桑湉一直是清醒的,是他動了妄念一再試圖要靠近。
可一個是風要吹向遠遠遠遠的遠方。他留不住亦去不往。
十點五十五,桑湉在置物箱裡翻找第三塊面巾。
宮崎屻視線隨著她翻找的動作忽而亦蹲下|身:「這是……口琴?」他搛起一隻帶著LOGO的絨布袋。
桑湉嗯了聲:「我爸送我的。十歲生日禮物。」這麼多年無論她到哪兒,都護身符般帶到哪兒。
宮崎屻打開絨布袋,倒出裡頭湛湛熒藍的十二孔半音階口琴:「你會吹麼?」他問她。
桑湉:「算會吧。你想聽?」
宮崎屻沒吭聲。
桑湉笑了笑,「啪」地扣上置物箱的蓋:「來來、坐,我現在就獻醜一曲給你聽。」
宮崎屻還是不吭聲。他其實是想賽後找個相宜的地點與時間細細聽。
可桑湉顯然沒有這打算。
大概她是想……今日事今日畢,以後再不作牽扯吧?
近午風愈小,碧色海浪一波波翻湧出潔白的泡沫。日光炎炎,流金碎影。
桑湉屁股搭在置物箱蓋一角,給宮崎屻吹了曲《天空之城》。
講真,這曲子論技巧她吹得不算好,勉強沒錯音,起承轉合處理得很稚拙。
然而單手支頤與桑湉擠坐在置物箱蓋上,宮崎屻完全被她帶進了曲中的情境,仿佛溯溯回望到她少小跌宕的童年,有渴望,有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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