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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甲負責航拍乙負責吶喊:「特殊情況可以由我們帶著撤離不算違規!特殊情況可以由我們帶著撤離,不算違規……」
可惜下頭倆人塞著耳塞,誰也沒聽見。
時間過去了多久?已經沒有意義。
宮崎屻砍蛇砍到後來,桑湉那把匕首的刃都卷了。餘光瞥到桑湉置物箱蓋上預備給大魚放血的魚刀,宮崎屻瞅個空子抄起來。
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全部的念頭就是熬到高|潮過去平潮期到來。
儘管平潮期到來後蛇群會不會退去,他們也不知道。
十點二十五,是潮汐預報的平潮期。
大自然就是這麼神奇,先一刻還怒吼的海浪忽然間馴順和緩了,礁崖頂與海面間,空出大概一層樓高的距離。
風勢亦小了許多。陽光耀眼。天邊魚鱗狀的雲開遠而寥廓。
蛇群像是得了冥冥中某道無形無聲的旨意,逐浪來,隨浪去。
宮崎屻瞄瞄手裡的魚刀,刃豈止卷了還崩出無數道細小缺口,信手「嗖」一聲將魚刀擲入海里,他又摘下潛水鏡與頭盔,挖出耳塞擼下面巾。
猶如噩夢初醒,宮崎屻抹臉長出一口氣。
終究他也是長年健身不輟的人,殺戮並未讓他感到多疲憊,只是讓他亢奮到充|血。
----這特麼就有點尷尬了!
宮崎屻睒睒睫,礁崖頂除了斑斑的蛇血,尚有上百條趁亂蹦上的海蛇的殘屍與蛇頭,它們猙獰的咧開的蛇口,耷吐熾紅分叉的蛇信,焦黃不瞑的蛇眼,瞪兩線詭譎的豎瞳,花紋絢艷的蛇身蛇尾僵曲疊落----噫,這些噁心的玩意兒!!
嘴裡用黑話喃喃咒罵著,宮崎屻捏著抄網柄將之一一挑到崖下去,鼓譟的身體每挑掉一顆海蛇頭一截海蛇屍平息下一分,總算偃旗息鼓後,他方轉眼看桑湉。
桑湉仍然一手軍刺一手捕鯨叉,背對他挺立的站姿維持著戰意,周身泛著冷冽的兵刀氣。
直覺讓宮崎屻克制住貿然去碰她的衝動----否則保不齊她就把他當蛇給斬嘍。
慢慢晃悠到她正面,宮崎屻等了會兒才抬手去摘她偏光鏡。
桑湉沒動。他又輕輕拿下她頭盔拉下她面巾。
她面巾被汗溻得能擰出水兒,一張臉白得沒有丁點兒的血色,繃緊的下頜棱起的咬肌她在拚命遏制著顫慄,說出來誰會信----她怕蛇。
不止蛇,她還怕一切蠕動的軟體活物比如蚯蚓或沙蠶。
所以小時候她跟厲桀和星野豐釣魚從不用活餌,亦從不釣鱔魚!
「桑桑……」捻出她耳塞宮崎屻輕喚道。他察覺出她有些不對勁兒。
「你累了麼?」他試探地抱住她肩膀。
桑湉閉閉眼,忽然懈了力,捕鯨叉與軍刺duang地掉到腳底下。用肩膀搡開宮崎屻,她側過身佝著背雙手撐膝對住礁崖下的海水吐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被自己的怕所擊潰。
第一次是幾年前,初嘗磯釣她戴著手套把手伸進沙蠶盆----
沙蠶,也叫海蛆或海蜈蚣,拈在指間摶成餌團復用魚鉤穿透它們的軀幹時,其上一環環多達數百的體節,與體節兩側疣足上鐮狀復型剛毛,會發出簌簌瘮人的輕響。
那一次她也吐得涕泗橫流,直至將胃液膽汁都嘔盡。
這就是活著的代價,每個人都不得不承受。
所謂亮瞎眼的釣技與膽色,不過是那些瓜眾們,只看見了她吃肉,沒看見她先挨得揍。
頭頂的直升機駕駛員hin有眼力見兒,自動自覺飛走了。
酒店宴會廳的大佬們,一片沉默。
適才他們看桑湉舉刀殺蛇,無不血脈賁張,此際見她吐得天昏地暗,又不禁油然而生惻隱。
星野豐眉頭緊蹙,五內俱焚。桑湉自小怕蛇,他是清楚的……
宮崎屻唯恐桑湉吐著吐著一個失衡掉到海裡頭,左手繞過她腰攬緊了,右手一下下拍撫著她的背。
半晌,桑湉吐完了,穢物酸腐的味道滯留在口腔,令她依然不斷乾嘔著。
腳下碧色的海浪,隔著薄淚看得稍微久一些,亦仿佛還有海蛇彎彎曲曲在游弋。
----幻覺,全部是幻覺!
用力眨眨眼,她眨掉嘔吐時溢上來的淚。然而身體一陣陣的痙攣卻無論如何遏不住。
面前突現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桑湉就著宮崎屻的手漱口。
漱到瓶里的水還剩一半時,她抖抖嗦嗦接過瓶子仰起臉兜頭淋下。
冰涼的水順著脖頸滾落進衣領,涼意激得她險些栽在地。
宮崎屻連忙把她向後拖了拖,還是不放心,他索性同她掉了方向又牢牢圈她在懷裡。
桑湉沒掙扎。
至此他省悟,原來她怕蛇她也有色厲內荏的時候。
下巴摩挲著她頭頂,宮崎屻低低嘆息著問:「桑桑,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要讓人保護?」
桑湉沒說話。事實上她的行動就是最清晰明了的回答。
否則她何須逆著本性殺蛇殺得頭皮發麻?
承認懦弱比承認畏懼更可恥。而冀望人保護,無疑是最大的懦弱與恥辱。
「一分鐘……」啞著嗓子桑湉用英語沒頭沒腦來一句。
宮崎屻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