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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那廂宮崎屻都打算出手了,桑湉卻忽淡淡道:「不想喝了就別喝,省得明兒個起來又選擇性失憶。」
宮崎屻暗嘆一口氣。
桑湉同日本女孩最大的區別不是她有多強多能打,是她壓根兒沒有依附男人的概念。
一如她的笑,時常淺淺一抹輕描淡寫絕不討好絕不馴訓。
亦如她說日語,肅厲鏗鏘的語調,不嬌俏不乖巧。
這樣的女孩兒,你一見即能識辨她肯定不是本國人。
這樣的女孩兒,在日本,怕是沒有男人敢愛她。除了他。
「桑桑,你這樣是喝不醉的。」
一手支頤,宮崎屻深深望著桑湉如斫如刻的側顏。
她喝過酒面色不紅反愈蒼白,一雙眼瞳沉靜而幽暗,綰著的發拆散,似檐廊疊疊垂落的紫藤花蔓,神情好比一頭饜足的獸,蓄著勢,慵懶的,懨懨的。
桑湉轉著小酒盅:「沒錯。千杯不醉何嘗不是種煎熬。」
但酒入腹,燥郁肉身會得慢慢的寂涼,那害怕見光的秘密亦似重新蟄伏或埋葬了,所以世人才多耽溺酒精吧?
只是……桑湉微一哂:「但願我老了不要成為一名嗜酒的老女子。」
叮然一聲輕響,宮崎屻與她碰杯後揚頭幹了第二盅清酒:「不會的,桑桑你不會。」宮崎屻篤定道,「你是我所見最自製的女孩。」
桑湉睨著他:「是嗎?你見識過很多女孩子?」終究喝過酒與沒喝酒不同,她問了個平素絕不會問的問題。
而她微微挑起的眼角,散漫漫渾不在意的神態,一剎竟淹淹然有百媚生。就像,就像深夜海面驟騰的煙火,襯著無邊的黑暗,轉瞬即逝間,愈粲然愈惑人。
灼灼凝視著她,宮崎屻緩緩道:「我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話出口,他以為桑湉會嘲笑,會質疑,甚至會說,那也不等於不跟女孩子約|炮啊……
但沒有,桑湉統統都沒有。咕嘟幹了酒,她闃然片刻低聲問:「因為你不信,是麼?」
不信情愛可長久,不信盟誓可牢靠,不信自己會擁有他人長久的戀慕,於是索性連逢場作戲亦不肯。
那是一種至為徹底地拒絕,看似清堅,實則荒蕪。且非同道中人,不可解矣。
宮崎屻沉默,良久為她與自己再滿上清酒。他本已微醺,兩種酒摻著尤其醉得快。
第三盅清酒下肚,他將頭歪抵至桑湉肩:「是,桑桑,曾經我不信……現在,卻想奮力去試一試……」
後頭的話他說來已如夢囈,沉沉澈澈嗓音宛轉勾起人一絲憐意。桑湉像拍美杜莎似的拍拍他的頭:「那麼祝你好運,宮崎桑。」
天邊的流雲散了,下弦月清泠泠月光籠著檐廊下相依的兩個人。
宮崎屻一邊內里如有火燒,一邊瑟瑟發著抖。「桑桑,」他醉得口齒都似不清了,「你同我一起試一次,好不好?」
桑湉輕笑:「那你可真是難為我。」展臂環住他肩,她以為他醉了,一時怕他冷,她將薄毯整張裹住他。
宮崎屻突然感到很悲傷,對於一個懷揣「不信」的人,他太明白勉強的枉然。然而又是如此的不甘不願不能放手,他便手臂鑽出毛毯縫隙緊緊箍繞上她纖韌的腰。
桑湉說:「乖,別鬧,這就抱你去睡覺。」
宮崎屻把頭蹭進她肩窩,強抑悲傷含混叫:「我不要睡閣樓,桑桑!」
桑湉一把打橫抱起他:「好,不睡閣樓,讓你睡我爸房間裡。」
「我不!」宮崎屻囔囔又叫喚:「我要跟你一起睡!」
以酒遮臉的他,任性得像個小孩子。
桑湉柔啞嗓音低低哄著他,說好:「跟我睡,跟我一起睡。」
她這樣耐心,宮崎屻反一徑恨起來。因為桑湉但凡樂意對一個人好,都會如此耐心到寵溺。
然而那不是喜歡,她壓根兒沒走心!
她把自己的心緊緊封閉鎖死了,他沒有鑰匙亦撬不開。
「桑桑,我難受……」被桑湉輕輕放落於她房間的榻榻米,宮崎屻喃喃道。
他醉得一雙眼朦朦朧朧的,像彌著輕煙的湖泊,臉上有嫣然桃花開,可以笑春風。
這樣美,醉後的他這樣美,連桑湉亦忍不住細細端詳了他片刻,方說:「你先躺一下,我給你去沖杯蜂蜜水。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宮崎屻不依,纏著她不放她走。他身體確乎是醉了,但意識是清醒的。緊緊攥住她硬淨的手,他說桑桑:「別離開我……」
桑湉說好:「不離開你。」倒真的並未掰開他,而是用另一隻空著的手,一下下去揉他嘣嘣亂跳的太陽穴。
她理解的離開與他不同,她允諾的不離開尤似家長對稚兒的哄慰。
宮崎屻還是於她這份哄慰中靜下來,半刻後呢呢噥噥問:「桑桑,你不嫌棄我的出身了麼?我的出身,我沒辦法選擇。我不能讓我哥一個人在社團里拼。他得有一個至親的人,幫他撐著些。宮崎家族歷七代擔任會長之位。我們自出生起,就有自己不可推卸與叛逃的使命。」
說時他微抬上身,襟衽徹袒至腹,壯碩緊實肌肉,其上滿滿刺青----波濤映著旭日,錦鯉托著龍首,銜雙臂及肋騰騰火焰,在小馬燈暈黃光影下愈近妖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