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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上次蒼海他們來你備的酒還有麼?」落座於升降式榻榻米,宮崎屻特別不見外地問,「洗過澡有些口渴誒,又不太想喝水。」
「啤酒行麼?」桑湉也是習慣了他這份兒厚臉皮。
「行啊。怎麼不行。」
宮崎屻以肘支桌,笑笑應著,浴衣右衽下以鎖骨為界,起伏大片大片的青藍,與半顆崢嶸龍首。
桑湉掠了一眼,起身去拎了整箱朝日啤酒。
屋外的夜空仍有雲翳半遮星月,廊檐玻璃拉門大敞開,輕風糅著潮濕水氣與草木香徐徐吹進。
宮崎屻起開易拉蓋:「拿這麼多?我有一罐就夠了。」
桑湉沒言聲,她偶爾也會有想縱容自己的時候,比如今天。
抽出一罐啤酒,桑湉啪地起開,仰脖就是一大口。朝日啤酒喝在嘴裡頭,淡得水一樣。
宮崎屻瞠目大叫:「桑桑,你還沒成年,不許喝!」
桑湉嗤地輕笑:「我又不是日本人,理你們那套破規矩。再說,十幾歲我已陪著我爸喝威士忌。」
第二口啤酒灌下,桑湉乾脆挪到檐廊下。大長腿一盤,沒用座墊她直接坐在地板上。
「你那會頂多算十歲出頭,你現在才是十幾歲好不好?」宮崎屻隨她過去,挨著她肩亦盤腿坐。
桑湉沒躲開,望著後院黯昧光線下婆娑隱隱的蔥籠:「一人不喝酒,兩人不打牌。有人陪你喝酒還不好?廢話恁麼多!」
宮崎屻被她噎夠嗆,半晌方問道:「你跟厲桑喝威士忌,星野桑不管麼?」
桑湉晃了晃手裡啤酒罐:「當然是背著老師喝----免得他囉嗦。」
舉起易拉罐她與宮崎屻的碰了碰,仰脖又是一大口:「你也別囉嗦,否則我揍你。」
宮崎屻失笑:「桑桑,我不是嚇大的。」
桑湉不理他,一罐啤酒喝得比喝水都痛快,頃刻間即見了底,信手一攥一扭一摶,啤酒罐秒變菲薄一片。
宮崎屻調侃她:「你這是在震懾我麼,桑桑?」
桑湉瞥了瞥他:「隨你理解。」回手一指啤酒箱,她叫:「美杜莎,拿酒!」
什麼人養什麼狗,美杜莎也是夠爽脆。起居室那一箱酒,它整個兒連叼帶拽弄到了廊檐下。
桑湉拍拍它頭:「真乖!」美杜莎嗚嗚一陣求愛撫。
見桑湉又開第二罐啤酒,宮崎屻擔憂地望著她。她晚飯只吃了一盤不放沙拉醬的素沙拉,半份希鯪魚刺身,如此痛飲,他怕她傷胃。
然而桑湉擺明了要擬把疏狂圖一醉,一口一口喝得那叫個豪邁。很快,第二罐啤酒見底,她開第三罐,宮崎屻無奈,只好加緊速度跟她搶酒喝。
三罐,四罐,五罐……
宮崎屻發現,桑湉就是個酒漏子,平均喝三罐啤酒去一趟廁所,去時啥樣回時啥樣,步履穩健目色清明。
喝空的啤酒罐攥在手裡摶成片,在桑湉身畔壘了不高的一沓。直至所有啤酒都喝完,桑湉把那天剩的半箱清酒和一瓶紅酒也拎了出來。又夾兩隻厚靠墊,給宮崎屻一隻,她自個兒一隻。
兩人盤腿盤累了,靠墊塞在背後倚著老宅木板壁並肩坐。
夜霧漸氤,風鈴緩唱,久坐到底有寒意,桑湉遂讓美杜莎把厲桀平素小憩的薄毯叼了來,隨意一抖,一人一半鋪展於腿上。
那情景,恍然有種天涯落魄倆老友,一朝邂逅於人家屋檐下,共避一廂風雪同飲一壺酒的即視感。
「這次不嫌我髒了?」宮崎屻笑笑地問桑湉。
桑湉面無表情給兩隻小酒盅里倒上了清酒:「你不是洗過澡了麼。」語音微提,她輕飄飄瞄向宮崎屻:「上次你是在裝醉?」
宮崎屻一臉嚴肅地說沒:「上次我是真的喝醉了!不過依稀聽得到你們說的話,也依稀有印象。」
桑湉「嘁」一聲:「裝、裝、使勁裝!」
還依稀有印象!
那怎麼頭一晚她說要給他一半藍鰭金|槍拍賣金,他明明答應得好好兒的,次晨又說忘記了?
這個戲精!!
宮崎屻顯然也意識到自個兒說漏了嘴,忙不迭拈起一隻小酒盅:「來來,桑桑,喝酒喝酒!」言罷先干為敬,還翻轉酒盅給桑湉瞧了瞧。
桑湉到這會兒亦不想跟宮崎屻計較了,這人向來演技一流,能與大尾巴狼無縫銜接。
「你還能喝麼?」她問宮崎屻。
宮崎屻倒第二盅清酒:「必須捨命陪君子!」又說:「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詩麼,叫『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多稀奇,他居然說中文!
那四句詩,儘管荒腔走板但他的的確確是用中文說出的!
桑湉簡直一驚。不是吧?那她跟她媽說的話……
這神情看在宮崎屻眼裡,惹他一陣大笑:「我就會這幾句。」宮崎屻不掩得意道,「後面是什麼,你知道嗎桑桑?」
桑湉說:「我不知道。中文我根本是個半吊子。以前我爸還每天教我點兒,後來……」她頓住。
若按一般的套路來,這時節合該宮崎屻出言安慰,頂好再來個摸頭殺,說「桑桑別難過厲桑一定會好的」諸如此類的話。但桑湉豈是需要人安慰的?她說這些亦無非是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