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
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漸漸星野豐細長流光的雙眸浮漾一抹歲月的感傷:「老友----」
因為厲桀聽不懂日語,星野豐遂換了英語對厲桀低聲道:「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也老了……」
桑湉在浴室里消磨了很長的時間,長到她不止泡了澡,刷了鞋,洗了衣物清理了衛生間,還敷了面膜塗了護膚品。
最初的飢餓過勁兒後她內里脹脹的什麼都不想吃。亦不再覺得累。她只是不想閒下來。
浴室門沒鎖,星野豐「奪奪」叩了兩下門後,「嚓」地把門輕拉開。
美杜莎探頭探腦在外頭拿濕漉漉一雙黑眼睛瞅桑湉。
星野豐倚著門框柔緩道:「不管怎樣也要吃東西,除非你明天不錄節目了。」
呵,是,答應吳越要拍的封面照片還沒拍,吳越交待她念的宣傳稿她亦沒有背。她父親這個點兒已經睡下了,但她還沒對他道晚安。
能給她任性的時間那麼少。她並無遁逃的餘地。
餐桌上的食物明顯熱過了,淡鹽少油的一小碗水煮牛肉丸,一盤檸檬蒸鰻魚,一小段煮玉米,一小碟煮秋葵,一大杯鮮牛奶。
這份量若在往時她只能吃個五分飽,今天……顯然星野豐按著她狀態,特意弄少了。
桑湉吃得很安靜,烏濃長睫半垂掩盡眸光。
星野豐坐在一旁慢呷一盞玄米茶,直到她把最後一滴牛奶都喝淨。
「是你母親找你了麼?」星野豐穩重平和的聲音,在這個時刻聽來真是種安慰。
桑湉說是:「她在日本----大概從英國那邊一路查來的。」
星野豐給自己續了一盞茶。水細細注入杯盞無聲無息。茶盞沿口騰起裊裊的水汽。
桑湉說:「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小初,我沒猜錯,他二次發病了。」
星野豐執壺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震:「你母親還想讓你捐出一顆腎?」
桑湉一哂:「一顆哪裡夠。」
星野豐深吸一口氣:「……你弟弟病情加重了?」
桑湉垂著眼睛道了聲是:「當年我走後,他拖了兩年半才做得腎移植,做的時候雙腎都衰竭了。這次復發也一樣,要做移植還得兩顆一起做。」
放下茶壺,星野豐再開口已恢復了不動聲色的平靜:「你母親目前,一顆合適的腎|源也沒找到麼?」
桑湉說:「嗯。」
「所以她找你也沒用是麼?」
桑湉說:「嗯。」
「那她找你做什麼?」
桑湉簡短概括道:「發瘋。」
概括完她挑唇笑了笑,漆黑雙眸綻著冷誚的光:「她還同以前一樣,不,比以前更歇斯底里。隔著手機我聽見她在摔東西。呵,反正沈家有錢,憑她摔什麼都賠得起。」
沐浴後她依舊習慣性穿著男款長襦袢,靛藍棉麻質地因洗了太多次顯出織物特有的熨帖。香檳啡色鬈髮難得沒攏沒綰披了一脊,頰側幾綹碎發愈襯得一張臉細緻小巧。
這讓她總算少了點凜冽與攻氣,連那淡漠神情亦仿佛是色厲內荏的偽裝。
星野豐默了默:「你是怎麼回來的?」
桑湉:「跑回來的。」
果然。星野豐想。儘可能把所有力氣消耗光,於是焦躁不可能,憤怒不可能,仇恨不可能,殃及旁人與失眠亦皆不可能。
無可否認這法子很桑湉很有效,就是對自己太狠了。
「我想明天帶桀回東京。讓加瀨也過去。」
推給她一碟切成薄片的火龍果,星野豐溫聲同桑湉商量著:「既然你也說你母親比以前更歇斯底里了,我認為,桀到我那裡去住,是眼下最明智地選擇。畢竟你有足夠自保的能力,桀沒有。你又不能時時刻刻守在桀身邊。」
桑湉不語,老實說時隔多年再次見識到柳琳琅的瘋,深藏於記憶一隅的恐懼有一瞬的確被激起。仿佛她又是曾經那個稚弱幼小的女童,縮在她爸的懷抱里,怔忡顫抖地目睹她媽媽把家裡砸得稀巴爛。
然後隔一會兒,最長不過隔半宿,她媽媽又哭著對住他們兩父女,說她沒有不愛他們說她不能失去他和她……
她是那麼美,那麼美,美人的眼淚與懺悔,是博得寬宥最好的利器。
可一次次原諒換來的無非是她再一次發瘋,並且,你永遠無法預測到,她下一次會瘋癲成什麼樣。
所以星野豐的提議,是她合該接受的。
只是心卻仿似驟然缺一角,說不出的空落與難過。
見她半晌不搭茬兒,星野豐繼續柔聲勸:「就當你是安心備戰接下來的磯釣賽與預選賽。」
桑湉說:「可爸每晚飯後要散步,輪椅進進出出等電梯,太不方便了……」
星野豐莞爾著打斷她:「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讓桀和加瀨去我世田谷區的房子住。」
星野豐收入不菲,又有昔日釣魚攢下的豐厚獎金,是以厲桀兩父女初到日本,他就於世田谷區買下了一幢別墅,那別墅鬧中取靜,在寸土寸金的東京,院子堪稱宏偉。
可惜桑湉後來執意要去H市,他便空著別墅,另租了一套毗鄰任教學校的高檔小區公寓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