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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然而話到口邊她終究咽下了----慷慨之辭好說,逞英雄亦不難,但若非怕惹麻煩她又何至於,對宮崎屻避之唯恐不及連邊兒都不想沾……
「對不起----」將宮崎屻的腿端端放落於榻榻米,桑湉重新跽坐輕聲道。
宮崎屻掀掀唇角問:「為什麼又道歉?」
桑湉直視著他,十分認真地斟酌著每一個要說的字:「我有必須照顧的人,和必須顧慮的事,所以即便我明白您好意,也無法接受與回報。」
言罷她整個身體向前傾,雙手與臉伏著地,這是霓虹國對尊貴客人行的最高禮。挺直脊柱與脖頸,卻似她寧折不彎的性格與脾氣。
玻璃瓶蓋兒旋擰開,桑湉對宮崎屻行完雙手禮,倒了藥油在掌心緩緩摩挲加著熱:「昨天,那條金|槍拍賣了,草翦桑電話里說拍了870萬。我會如前所言分給您一半。支票或轉帳。懇請您務必要收下。」
宮崎屻沒言聲,他自桑湉對他說出道歉理由起一直沉默著。
月色清輝照著他眼梢,工細流麗宛如詩,他的目光卻像海上夜般靜,靜靜望進她心裡。
然而一路舛行她的心早磨得鐵般硬,輕易不會被什麼人或事所撼動。
既然不欲牽扯就不要再牽扯。該解釋的她自認已解釋得足夠清。
藥油摩挲得差不多,桑湉垂眸揉上他踝骨,手法純熟力道剛剛好。
良久,宮崎屻淺淺笑了笑:「呵,好啊,既然你堅持,那就轉帳吧……」
桑湉手指頓了頓,淡淡語氣似葉落於秋水:「謝謝。」她說。
宮崎屻再無話。
次日宮崎屻很早就醒了。當然,所謂早,是相較於他以往的作息。
醒了他也沒有馬上起,一手枕頭,縮在被子裡發呆。
多雲天。閣樓斜頂窗灑進杳杳的日光。前門檐下火箸風鈴碰撞出清越的吟聲。
院子裡星野薰在跟桑湉說再見。桑湉叮囑她別忘了吃便當。
幾隻貓在喵嗚喵嗚叫。桑湉關好院門對貓們很溫柔地道:「別急,你們也有份兒,都吃得飽。」
宮崎屻轉個身,擁被細細揣想桑湉此刻神情----其實,她只是看上去冷,內里卻一點都不冷。對於她願意接納的人,抑或她願意照拂的人,她甚至有種近乎縱容的寵。
好比星野薰。
好比蒼海。
宮崎屻才不會說,他昨天有多嫉妒蒼海。
明明他們僅僅相識於AOTW初賽,蒼海就敢拖家帶口地來訪,再看他那女朋友,一身戰袍灼爍初時臉帶驕矜,可謂冒昧唐突之至。
但桑湉還是極盡地主之誼,真誠得像個孩子,拿出所有愛物給小友,並在蒼海告辭時,主動應承要陪蒼海去釣魚。
而他又算什麼呢?
順便捎帶腳的不速客?
思及此宮崎屻狠狠一捶地----不平衡,他奏是不平衡!
拉門輕響。桑湉探頭即見宮崎屻一臉忿忿捶著地,不禁納悶兒問:「怎麼了?」
宮崎屻一撇嘴:「哼!」
桑湉:「……」
這是啥毛病?
「昨晚睡得不好麼?」她在宮崎屻枕邊跽坐下來問。
她凌晨四點準時起,一如既往騎行、磯釣、回返、做飯、灑掃、帶厲桀洗漱兼寄己個沐浴。
一番折騰,擱別人大概早累得面色如土,她卻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一襲淺灰明藍相間襦袢右衽瀟瀟,愈襯得風神如玉氣宇軒朗。
宮崎屻再撇嘴:「哼!」
既然昨夜那麼決絕地與他劃清界限,他睡得好不好,又何勞她掛心?
不過視線卻克制不住地在她身上流轉----妄念,人如何才能摒棄掉妄念。
桑湉:「……」
好吧。就當他有起床氣。
她真正著惱的時候並不多,故而也不同他見識:「可是不習慣睡地上?」
宮崎屻挑著眼角仰望她,半晌委屈道:「我腰和背都硌酸了,疼得打不了彎!」
這次他倒沒唬她。
他家是西式小洋樓,他又在美國生活了多年,這一宿榻榻米睡下來,褥子再鬆軟厚實他也受不了。
桑湉想了想,說:「要不我給你揉揉?」
宮崎屻毫不猶豫當即接受了這福利,手指向後上下連點:「這這、還有這,都給我揉揉!」
桑湉遂掀了被子給他揉起來,邊揉邊關切地問:「右腿和腳好些了麼?」
宮崎屻臉埋於枕上,心又像昨夜那般絞絞地難過。
這一刻她對他體貼,他知道不過因為他是客,或許還因為,她照顧厲桀多年已形成了習慣。
一旦他出得她家門,一旦她把金|槍拍賣所得分一半給他後,他想,她再不會理他了罷……
桑湉給宮崎屻腰背揉了約摸五分鐘,問:「現在好點沒?」
宮崎屻悶悶嗯了聲。
桑湉又問他:「你自己穿得來衣服麼?」
正裝和服的穿法很複雜,許多霓虹人自己根本弄不來。
宮崎屻昨日就是找了人幫忙,才得以衣冠楚楚的來做客。
於是秉承著「反正扒都被扒了,再讓她給穿上又如何」的心態,宮崎屻凜然無懼地說穿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