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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8:08 作者: 口紅吊蘭
    別看金槍平時懶,慢慢悠悠幾公里時速地晃,一旦遇到危急它時速最快能達70多公里,勁兒還賊拉大,稍一不慎就能讓它掙斷魚線逃跑了。

    這時節最考釣手的耐力與心志,船長是否能準確不紊指揮也極關鍵。

    船長問:「確定吞牢了?」

    桑湉答:「四枚大號自殺鉤。」

    這種鉤魚只要咬中根本甩不脫。

    船長放心了,瞬也不瞬盯著魚線又對對講吼:「注意,再向左打舵,別讓魚跑到船首前頭去!」

    桑湉此前出海沒坐過「海女丸」,與這名船長是頭一次配合。

    船長說:「桑桑,接下來聽我的,你只管控線可以嗎?」

    桑湉魚線已放出1400米,由於「海女丸」的適時緊追僅剩的100米魚線不用再放也可控魚了,她就在這個空當兒里扭頭看了眼船長,語氣十分鄭重地說:「這是必須的----我信你。」

    船長點點頭:「要替手時就說話。」

    桑湉嗯了聲:「放心我不會逞強的。」

    她與大魚的較力才剛開始,若其後數十回合的搏鬥與僵持,她果然力有不逮了,絕不會因為面子不讓人替手。

    船長掉頭又對圍觀的一眾人喊:「誰給桑桑弄一套竿線和線杯做備用?!」

    木村老頭兒應:「我去弄!」

    船長和桑湉齊聲道:「那就拜託了!」

    咬鉤的大魚此刻已疾游出六七千米,方向轉右向深海潛。

    船長視線須臾不離桑湉的魚線,一忽兒通過對講指揮舵手一忽兒指揮桑湉收放線。

    而桑湉作為搏魚的釣手,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絕不給大魚喘息的餘地----線杯剎車調節好,她出線的拉力值始終小於母線負荷值,穩穩控制在十八千克與二十七千克間,這樣大魚每前進一步,都會付出同等的力氣,負傷負痛負重奔逃下,魚的體力將很快被耗光。

    二十分鐘過去了。

    大魚還在拚命疾游中。

    桑湉硬橋硬馬定定控魚線,船長的每一次指令,都執行得絲毫無偏差。

    再一個二十分鐘過去了。

    大魚仍舊奮力上下左右奔逃著。

    船長百忙中瞅了瞅桑湉:「你還能堅持?」

    桑湉說:「堅持不住我會告訴你。」

    船長又瞅了她一眼,神色複雜轉開臉。

    身旁的這女孩兒,從上到下包得那叫一個嚴,以致於不刻意去想的話,他根本意識不到她的性別與年齡。

    四十分鐘。

    他出海征程大半生,與釣手合作搏魚過無數次,遇到如此巨物那些膀大腰圓的男釣手也頂多挺到半小時,半小時一過,不是力竭,就是因心浮氣躁而潰泄。

    再看桑湉,非但全程淡靜連手都不抖一抖,這得有多強的體力做支撐,又得有多彪悍的心理素質啊。

    這世間釣魚高手何其多。船長之前還真沒把桑湉當回事兒。以為她不過是貌美又年輕,有兩把刷子就被吹捧上天了。

    如今,船長不得不另眼重新打量她。輕視收起,代之以滿滿的訝異與敬佩。

    再一個二十分鐘過去了。

    山田攝像機扛得肩膀都酸了:「這傢伙是有多大啊?」他自言自語地嘟囔,「一個小時了,都沒遛上來,也太難搞了吧……」

    桑湉聽見了:「準備拖魚吧。」

    她說話聲音不高,既是在回應山田,亦是告訴與她並肩的船長。

    到這會兒連船長都克制不住激動了:「你、你確定?」

    桑湉點點頭,勻速控輪收魚線,兩百米,五百米,八百米,一千兩百米……

    船尾甲板上能來的人都來了。大家屏住呼吸注視著海面。

    陽光普照,碧空如洗,蔚藍大海微風急浪。

    「海女丸」減速慢停。都在靜待大魚露頭。

    終於,不知誰一聲歡叫:「是藍鰭金|槍!藍鰭金|槍!」帶起整船沸騰與鼓譟!

    連宮崎屻都不由靠近舷欄,將「拐杖」夾在腋下隨眾鼓掌。

    桑湉卻恍若不聞,弓腰探出舷欄,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攥住粗粗的子線,穩而小心地把已被遛得肚皮朝天的大魚,拖至船舷邊。

    她身後早就摩拳擦掌的船員們扛著搭鉤一擁而上,兩隻巨大的三爪搭鉤,被套繩緩緩垂放到水裡的魚身下。

    船長對著對講吼了整整一小時,嗓子都啞了,此際一手掐著喉嚨一手做手勢:「鉤向內!再向下!再向內!調平了!----刺!!」

    套繩控著搭鉤。

    搭鉤帶著倒刺的鋒利鉤尖又狠又深地扎進大魚頭尾和軀幹。

    筋疲力盡的大魚只翹了翹尾鰭。

    船長嘶聲又一吼:「起!」

    吊車發力,套繩繃緊,一尾目測長逾四米的藍鰭金|槍被徐徐拖離水面。

    與此同時,鉤尖著肉處鮮血如泉噴涌,六枚鉤尖,六處血泉,幾乎是一瞬間,就染紅了「海女丸」周遭原本湛藍的海水。

    山田扛著攝像機,又自言自語地嘟囔:「好、好殘忍……」

    沒人理他。

    桑湉平靜地望了望船舷外如修|羅場般的血海,摘下腰間掛的剪刀,一剪子剪斷了尚餘一截的子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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