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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男人側過臉看了她一眼,艱難點頭,說好。
莊恪這次病情來得又急又重,超乎所有人預料。會診的專家還沒來得及全部到場,他就因為支氣管哮喘合併肺部感染,反覆高燒,被送進了ICU。
龔叔急得火燒眉毛,對著陸晚幾乎崩潰:「我跟少……莊先生說過無數次,不能吹冷風不能吹冷風,他就是不聽,非要在外頭守著您回來。您不知道,自從上回您去醫院檢查以後,他心情就不太好了,鬧倒是沒再鬧,就是晚上基本上不睡覺,能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三餐吃得也少。他這麼糟踐自己,哪裡抗得住?!」
三四年前,莊恪就差點因為肺炎去了,為這,他才在南江市人民醫院長住了下來。最近一兩年他的哮喘病情都控制得很好,夜間幾乎沒再因憋氣而驚醒,誰知這次又……
清晨,昨天夜裡還在新加坡出遊的莊憫,便跟著莊恪的父親一起風風火火地出現在醫院。
找醫院院長問清楚狀況,莊父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又接了幾個電話進來,不過待了半個多小時便推說有事要告辭,連等探視時間的意願都沒有。
向來誰都不怕的莊憫冷哼道:「有了小兒子在後頭墊著底兒,叔叔您如今倒是臨危不亂得很,一點兒都不著急呢。」
莊父面有薄怒:「憫憫!」
「我說錯什麼了?小恪還在裡面躺著、生死未卜,您就算有天大的事兒,好歹等著進去看他一眼再走。沒記差的話,我嬸子就是因為這個病去的,您當時沒趕上看她最後一眼,這回,也要錯過兒子的嗎?」
莊父神色訕訕地留了下來。
後面兩三天,莊恪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高燒反反覆覆的,一直不見明顯好轉。直到快一周後,他才的病情才終於穩定了些。
從ICU中出來,得了消息的親戚們以及公司里立即來了不少人探望,有老有少,對著莊恪態度殷切,憐憫又心疼。唯獨,他們在看到陸晚時會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與不屑,不接她遞來的茶,也不搭她的客套話。
陸晚還是按禮節把樣子做足,等客人走了、閒下來的時候才有空回想:自己「嫁」給莊恪也有半年多了,在莊家一直沒見著過這麼多親戚,還以為一家人有一家人的規矩,莊恪家的親朋走得就是不如別家熱絡,連逢年過節都不需要聚聚的。
如今一看,興許只是莊恪把這些並沒有帶著太多善意的人事都給擋了出去,沒讓陸晚見著。
她正坐在病房外間胡思亂想,莊憫從裡間出來:「他讓你進去,有話要說。」
陸晚哦了一聲起身往房間裡走,莊憫側過一步虛攔住她,低聲說:
「陸小姐,我不清楚你們倆平時是怎麼相處的,不好多嘴,我也知道你們這樣不算正常『夫妻』,可你一天是他的妻子,就得履行好責任。我聽阿姨和保姆說,小恪這段時間心情很差,似乎是和你鬧了矛盾……我衷心希望他這次發病,和你的冷漠或者失職沒有關係。」
「既然知道我們不是正常夫妻,」陸晚不卑不亢地看向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莊憫,「那就請你不要拿正常夫妻的標準來要求或者多做置喙。他和我,都沒完全做到夫妻該做到的那些。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莊憫苦笑,沒了之前的銳意:「我不跟你爭。你最近對他好點吧,算我求你了。小恪清醒的時候是個很好的人,你只是不了解他。」
陸晚只點點頭。
等陸晚推門進去時,莊恪似乎已經盯著門邊看了很久。
他剛甦醒那天,陸晚只是混在一屋子人群里遠遠和人對視了幾眼,就退出去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樣一個男人,做作的關心與關懷是不真實且多餘的,可完全漠視,不理不睬,她也做不出來。
「小陸護士,」莊恪聲音微弱,「坐過來,近一些,我沒辦法大聲說話。」
陸晚依言落坐在床邊:「那就別說話。」
莊恪被她氣笑了,隨即淺淺地咳了幾聲:「你真不是個溫柔的女人,起碼,在我這裡不是。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很喜歡和你待在一起。」
「小陸護士,你很真實,比任何人都真實。」
「我只是太笨了,學不會撒謊而已。」
莊恪看著她:「那就不要學,這樣很好,很好。」
在哮喘發作的那一刻,莊恪意外地捕捉到了陸晚眼中的驚慌與擔憂----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幸災樂禍,或是如願以償。
哪怕知道這些真實反應與愛無關,莊恪依然覺得滿足。
說是有事叫她進來,莊恪卻沒再開口。兩人相對無言了片刻,他讓陸晚叫龔叔:「我想吃何李記的艇仔粥,讓他幫我買一份過來吧。」
「別麻煩龔叔了,他這幾天也沒休息。要不我去吧?我----」
陸晚話說半截,卻看到莊恪在笑,神色瞭然:「天天在醫院裡守著我,很無聊,你想去透透氣,對嗎?」
也許是太虛弱了,他臉上最後那點戾氣也褪了下去,眼神格外地溫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溫柔。
「那快去吧。」他說。
陸晚胡亂嗯了聲,匆匆起身出門,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