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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揚州離帝都有十數小時車程,不早點出發,到地方得午夜。景念北沒多留,吃飯後跟黃今朝一起幫外婆把店鋪的木質門板給卸了,又將店裡里里外外灑掃了一遍,告了辭。
阮佩能看出來,景念北應該有一陣子沒回揚州,可分別時他外婆卻不似一般人那麼不舍。老太太腰有些弓了,表情依舊颯颯的,毫不影響發揮,罵起人來十分瀟灑。她把外孫口袋裡剩下的煙都搜走了,說:
「少抽點,也不怕跟你媽一樣,死得早!」
阮佩心想,這話由煙槍老太太說出來,實在不夠令人信服。
老太太說罷悠悠然吸了一口,又踢了踢車門:「滾吧,過年也別回來了,次次住個一兩宿就走,當我這裡是旅館呢?都怪你媽取壞了名字,念北念北,天天念著北邊的那些個,養不熟,心早飛了。」
「還有,別有事沒事就打電話來問我好不好。老太婆我還有的活,死不了的,真死了,自然有今朝去告訴你!」
黃今朝接話:「婆婆您別老把死不死掛嘴邊----」
「讓你說話了嗎?你也滾,好好的頭髮胡亂折騰,這什麼?鬼剃頭一樣,手上也紋得亂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天天跟畜生打交道,都快沒人樣了!」
阮佩總算知道景念北這逮誰吼誰的兇相是跟誰學的了。
她上車在副駕坐好,系了安全帶,等景念北開車,沒成想,後車門被人打開了。
黃今朝一下子鑽進車廂,身體往前一探,把腦袋伸到景念北旁邊:「哥,捎我一程唄?我店裡缺人,得趕緊回去做手術。你反正要往北去,到南江順路。」
景念北不耐煩地嗯了聲,表示答應。旋即又側過頭跟阮佩解釋:「我姨夫是南江人,今朝現在在南江開寵物醫院,專門閹割貓狗。」
「我業務範圍不止這些!」蹭到順風車的黃今朝歪頭看向阮佩,眼睛很亮,像條大型犬:「佩佩姐,聽口音你也是南江人吧?」
阮佩說是的。他又問:「你在哪兒上班啊?我閒下來找你玩兒去。」
「……醫院,不過不是在南江,是在上海。」
「你是醫生啊?」
「護士。」
說到這個詞,阮佩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腳。以黃今朝的角度看不到這些,毫無察覺之下他興奮地說:
「護士好啊!溫柔細心有技術。你們醫院應該有剛入行的小妹妹吧,給我介紹個唄?我很靠譜的,你應該看得出來。」
「對不起,這個我愛莫能助。我工作的醫院沒有年輕護士,我是說,持照的那種,沒有。」
黃今朝疑惑:「你不就是嗎?」
阮佩搖頭說:「我沒有執照,吊銷了。」
「為什----」黃今朝還要問,景念北突然剎車,吼他,「下車,我不帶了!自己走去南江吧!」
他還是沒攔住阮佩後面那句話。女人鎮定地說,神色里還帶著笑:「我坐過牢,剛出來沒多久,護士執照就是那個時候被吊銷的。」
一直到南江,車廂里都很安靜。
下車後,滿臉愧疚的黃今朝繞到副駕窗戶前,正正經經地給人賠了個不是,又將剩下的半盒糖遞給了阮佩:「佩佩姐,那什麼,你太瘦了!吃點甜的吧,甜的吃了心情好,心情一好,就什麼都好了!」
阮佩接過糖盒子。
黃今朝神色一松,跑之前又對景念北嚎了嗓子:「哥!別守著那個祁陸陽了!回頭是岸,外婆還等著你帶外孫媳婦兒回家呢!」
「滾!」
車再次駛上高速,景念北手把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咳了聲:「今朝從小就話多,逮著誰都能講上一整天,叨逼叨的,也愛窮根問底,其實沒惡意,你別往心裡去。」
「還有,我對祁陸陽沒……嗐,都他媽什麼跟什麼!」
阮佩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音向上,不太信的樣子。
景念北偏頭看過去,想解釋,卻發現她從盒子裡倒了顆糖在手上,盯著糖嘴角微揚,微揚,終於忍不住笑出來,笑聲清脆,模樣很俏皮。
合著是在逗他呢。
他沒生氣,反而也笑了兩聲。一直死氣沉沉、滿目悲愴的年輕女孩子,笑起來還挺好看,勉強賞心悅目。
阮佩感覺到了景念北的注視。她看了這人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糖,攤開掌往他面前遞了遞:「你要吃?」
他說不用。
訕訕收回手,阮佩自己把糖給吃了,那顆糖是西柚味兒的,有點酸,她皺皺眉,等甜味兒釋放占了上風又笑了起來,五官舒展,語氣中有一絲羨慕:「我真沒生黃今朝的氣,他很可愛,你外婆也是,他們都很愛你。」
「還有,你們這兒的早飯很好吃。謝謝款待。」
「揚州好玩好吃的還有很多,下次要來提前和我說,我做東。」景念北眼睛直視前方路面,說完覺得自己多話了,畢竟兩人也沒這麼熟,便加了句:
「到時候你可以和陸晚一起來,把祁陸陽也捎上。」
阮佩只是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沒應聲,撇開頭看向窗外。
她這半年人情世故見多了,知道景念北不過是客氣下,若真當真了,可就鬧了笑話。能和祁陸陽玩到一塊兒的人,不管什麼行業,大概率是吃穿不愁的上層人士,這點,從景念北的衣著舉止、開的車上都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