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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尤其他們此時隔得還很近,兩張臉也就十來公分的距離,阮佩感到了一種強大的威脅感,渾身直抖,腳也軟了,當場就要往下蹲,眼裡更是聚集了一層水汽。
眼見著她像是又要哭出來的模樣,景念北放開了手。把人扶穩了,他煩躁地說:「你再敢亂叫亂跑,我就把你直接綁車上去,到時候可沒誰再跟你好好講道理。」
「還有,不准哭!」
說得像他有好好講過道理似的。
阮佩倒是沒跑了,也不敢再哭,她只是紅著眼問:「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景念北。陸晚讓我來找你。」
「晚晚?」
聽到陸晚的名字,阮佩一時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她謹慎地問:「你、你們怎麼認識的?她又為什麼托你來找我?」
阮佩不覺得陸晚會認識這種……嗯,大哥。
景念北窩著手點燃一支煙,想借著菸草讓自己維持一種相對平穩的心情,不至於再出口吼人。他說:「我是祁陸陽的朋友。祁陸陽你認不認識,或者,陸陽?」
阮佩點頭。
聞到煙味後她微微皺眉,感冒後沒好完全的喉嚨一癢,當場就壓抑地咳了兩聲。咳完她又問:「晚晚找我做什麼?」
景念北沒回答,我行我素地繼續吞雲吐霧。等一支煙抽完,他再次抓住阮佩的手腕,把人往門外帶:「先走,有話車上說。」
阮佩不動:「去哪兒?」
「帝都,見陸晚。」
「不行,我不能去!」
「為什麼?」
「因為----」阮佩本就謹小慎微慣了,這半年的顛沛流離更是將她這點特質無限放大。她仍舊不信任景念北,更不想和他說莊恪的事。只好扯了個謊,「我得先去找院長請個假。」
景念北輕蔑一笑:「你還真捨不得這地兒了?天天跟要死的人打交道,不嫌晦氣?」說罷,他嫌棄地甩開阮佩的腕子。
景念北早來了,當然知道,她剛還用這雙手送走了一個病小孩兒。
「這是我的工作!哪怕不理解,也請你放尊重點!」阮佩鼓起勇氣反駁,顯然真生氣了。
她在監獄裡瘦了十斤不止,出來後也沒機會好好休養,還每日提心弔膽,寢食難安,如今,阮佩一米六出頭的身高,只剩下八十來斤體重,風一吹就能倒似的。
偏偏,就是這個弱柳扶風蠟黃乾癟的女人,正對著景念北發火。
「工作?」景念北眉毛上揚,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除了當護士,你有過正經工作嗎?」
負責尋找阮佩的人曾跟景念北匯報,說她這大半年在撞球廳當過陪打妹,也在KTV端過果盤、賣過酒,期間唯一能稱得上工作的,就是在商場裡給人頂班當電梯小姐。
好歹是個正規場合。
結果沒幹幾天,阮佩就跑來了郊區,給人送終,哦不,臨終關懷。
景念北說這話時沒怎麼經腦子,畢竟,他向來不太會顧及女人的情緒----對於這群不需要被重視也沒什麼大用處的對象,有什麼好顧忌的?
浪費精力,不如養狗。
景念北只是在說完之後,有點擔心阮佩又開始嚎,他真的很討厭女人哭。
阮佩沒哭。
她開口,語氣頹然,頭壓得很低,盯住自己的腳尖:「你說得也沒錯,我現在差不多是廢了,你瞧不起很正常。」
「我----」
「能不能讓我和院長打個招呼,再跟你走?她是個好人,我不能不告而別。」阮佩神色平靜地提條件。
微妙的,景念北覺得自己很像個壞人。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人客氣地道個歉,阮佩手機響了。
她忙不迭接通,臉色大變。
一個多小時後,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裡,景念北站在狹小破舊的一樓前台邊,默不作聲地抽菸。
旅館老闆戰戰兢兢地請人坐沙發上去,景念北看了眼破了皮、連彈簧都露出來的沙發,沒理會。
他送了一個還算能看的年輕姑娘過來後就沒再說過話了,渾身煞氣,神情冷硬,開的車卻很好,顯然不是大哥就是大佬。
旅館老闆很是擔心,今天自己這兒會不會鬧出大事,耽誤生意。
樓上,隱隱約約傳來幾聲謾罵與怒吼,聽聲音不止一人,有男有女,詞用得很難聽。什麼「害人精」「婊/子」「賠錢貨」「勞改犯」,咬牙切齒,誅心一樣,完全不像是父母會對孩子說的。
還有個年輕女人在哭,音調細碎,淒淒切切。
景念北撣了撣菸灰,用兩指捏住眉心:她怎麼總在哭?這種時候不該直接罵回去嗎?還真是個嚇大的,遇到事,屁用沒有。
對於阮佩家的情況,景念北有些大概的了解,知道上面兩人一個是她那個好賭成性的媽,一個是才從牢里放出來的繼父,兩人似乎是在南江被債主逼急了,不打招呼就來上海投奔阮佩,開口要阮佩給五萬塊錢,不拿到手不回去。
景念北對於別人的家事絲毫不感興趣,也不打算插手。
----除非他們耗太久,影響接下來的安排。
又過了十來分鐘,樓上的叫罵聲不僅沒有變小,反而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隱隱約約間,景念北似乎聽到了扇巴掌的聲音,以及一個男人粗野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