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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葛薇話講得刻薄依舊,可神情不似上次見面那樣怨毒尖銳,也不像在醫院剛共事時的針鋒相對、處處計較。她說自己開心,臉上並沒有半分高興,想來不過是圖個嘴巴快活罷了。

    「你開心就好。」陸晚無所謂地接了句。

    職業習慣使然,她摸完貓立即找侍者要了濕巾擦手。

    從掌心要指縫,陸晚擦拭得無比仔細,葛薇在一旁看著,冷不丁地開口:

    「我不喜歡當護士,從來都不喜歡。選擇學護理不過是因為好找工作,能快點出來掙錢。很多次,我都好想拿針頭戳那些猥瑣、無賴、瞎發脾氣的病人的眼珠子,或者用剪刀把勢利的領導開膛破肚,我對孩子也沒耐心,他們太吵了,仗著生病隨意地發泄哭鬧,又可憐又可恨,在兒科輪轉那會兒,我不止一次偷偷掐這些無理取鬧的小病人解氣……我當時天天盼啊,盼著什麼時候能找到機會從醫院裡跳出去,那樣就解脫了。」

    「我現在出來了,但是我後悔了。你呢?你想不想回醫院去?」葛薇自問自答,「你應該是想的吧。我聽他們說,余奉聲其實想把你安排進行政崗的,你自己非要下科室,還幹得有滋有味。可惜啊,到最後連個執照都沒留下來。」

    被戳到痛處的陸晚讓侍者送酒來:「換個話題吧。」她接過兩杯酒,自己留了一杯,又遞了一杯給葛薇。

    時過境遷,兩人之間只剩下淡而無味的一點小小瓜葛,在命運滔天的洪流里不值一提。以前回回碰面都巴不得張嘴互咬的烈性小姑娘,現如今連個架都吵不起來,是成長,也是悲哀。

    葛薇擺手,撫了撫凸起得並不明顯的小腹:「我不能喝酒。」

    一時沒管住表情,陸晚臉上露出些許驚訝。

    「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葛薇聲音壓得低低的,眨了眨眼,像在跟閨蜜分享小秘密,「我連祁元善都沒來得及告訴。」

    陸晚皺眉:「為什麼要跟我說?」

    「我想刺激刺激你啊。」葛薇詭異地揚揚唇角,眼底閃著焦躁而狂熱的興奮,「聽說你和他之前有個孩子,是掉了,還是怎麼樣了?祁元善拿來當笑話講給我聽,他覺得好笑,呵呵。」

    陸晚轉身就走。

    因為祁陸陽,她心底對葛薇是有愧的,但這不代表她能無條件容忍一切。

    葛薇手一伸,強迫人站住。見陸晚也穿著保守的長袖裙子,她眉尾一挑,語氣里塞滿了隱晦複雜的情緒:

    「那個莊恪……還是喜歡打人啊?」

    她以為陸晚也挨了打,和自己一樣用衣服遮住傷痕。

    陸晚這才想起來,葛薇當時在醫院就是被莊恪拿鋼筆戳傷了手,這才掉著眼淚在自己面前賣慘,好把16床的爛攤子強行甩出去。

    沒想到她記得這麼清楚。

    陸晚掙脫開葛薇的桎梏:「你想太多了,沒人打我。就算他敢,我也會原樣打回去。」

    葛薇將信將疑:「挨打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我們倆也算知根知底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裝。」

    陸晚懶得同葛薇細說。她本該就此閉嘴,不再搭理對方,可猶豫了一會兒,心還是不爭氣地軟了一軟:「前三個月胎不穩,你最後早點告訴祁元善,免得出什麼意外。」

    陸晚怕祁元善又動手。

    「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老好人。」

    葛薇說著,語氣突然鬆了下來,很像嗟嘆:「你看看你,老實巴交的好姑娘一個,從來不做壞事,連個謊都不會撒,但下場……竟然也沒比我好多少。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處就是喜歡上了祁陸陽。他們這家子人,命沒一個好的,刑妻克子,碰不得。」

    陸晚說自己不信這些。

    葛薇呵呵一笑,譏諷地勾勾唇:「祁元善之前也不信,現在不也認了?這老東西總是半夜醒過來掐人脖子,說我要害他,不過是把我當成邱棠了、怕人家上門來索命。今年八月初一,昆禺山開山門,祁元善破天荒回了趟章華,去陽泉寺搶頭香,又捐了一大筆錢,還學別人吃素,家裡也請了尊觀音供著。月初有個風水大師過來做客,他居然照人家的意思把家裡的格局全改了……」

    沒想到,強悍冷血的極端唯物者祁元善居然成了這樣,過了有一會兒,陸晚才開口:「照你這麼說,我的下場也是報應。畢竟我做過虧心事,就比如你……」

    「這個怪不到你。況且我也出氣了、把泄露消息的屎盆子扣在了你頭上。你和祁陸陽肯定因為我的事吵過一架了吧?你看看,最壞的那個,還是我。」葛薇自言自語,仿佛在自我催眠:

    「可是,連你這樣的都得不到好報,我又憑什麼要去當個好人?沒有意義的,沒有意義的……」

    陸晚能感覺到葛薇精神狀況上的異常,卻完全沒興趣再聽下去,只說要人安心養胎、順利生產,葛薇再次叫住陸晚,意味深長地說:

    「你想不想知道吳崢在哪裡?他手裡藏的東西,祁元善可還沒找到呢。」

    陸晚不解地回頭,葛薇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走近些:「他人在醫院,一氧化碳中毒,已經躺了半年了,還沒醒。但也可能是裝作沒醒,誰知道呢?你去看看他,說不定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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