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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對著陸晚的沉默,祁陸陽沒有辦法,只得先去了浴室。

    再出來,陸晚已經躺下了。他知道她沒睡著,五指伸進她的長而軟的髮絲中,勾起,旋繞,纏住,再鬆開,一點點地試探著靠近。將下巴輕輕擱在陸晚肩頭,男人商量道:「遲遲,我昨天的話隨時有效,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我是真的想要個孩子,我……」

    陸晚翻過身,自己動手將身上的浴袍扯開,脫下扔到一旁,神色是一種了無生趣的凜冽:「趁我還沒開始吃媽富隆,你直接來吧,沒必要假客氣。等懷上了,你大可以把我綁起來用葡萄糖續命,總能撐到孩子生下來的。」

    她以為自己能忍住不哭,結果話說一半,眼淚已經像滿溢的池水一般自然而然地跌落,砸在手上,很燙,很重。

    這種時候怎麼能哭呢?怎麼能哭呢?

    眼見著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些許氣勢一瀉千里,自覺狼狽又窩囊的陸晚重新躺回去,將臉揉進被子裡,抽泣的聲音壓得極低極低。

    祁陸陽想安撫一下她,伸出的手懸在半空,直到肌肉都僵直酸痛了,仍不敢落下。

    他的聽覺亦變得無比靈敏,陸晚的每一次壓抑的抽噎,每一次缺氧般的啜泣,都像鈍掉的刮刀一般磨蝕著男人的神經。

    他連安慰他的資格都要失去。

    事到如今,祁陸陽只能說「對不起」----為了自己昨天的莽撞與不講理,為了自己今天某些不可說的心機。

    對面依舊沒有回應,他又說:「遲遲,我已經沒有別人了,我只有你。不論發生什麼,你能不能……別拋下我。」

    「我真的很孤單,孤單很久了。」

    說這句時,祁陸陽的語氣里有卑微,有懇求,將自己退到了某個極限的地方。這句話似乎翻過千山萬水、歷經滄海桑田,飄飄渺渺輾轉許久,再才傳到陸晚耳中。

    她還是沒答話,但祁陸陽知道她沒睡。

    綿長淒涼地一聲長嘆,他啞著嗓子:「你都已經這麼討厭我了麼?」

    微微側身,陸晚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在討厭我自己。」

    陸晚實實在在地為自己感到羞恥:在祁陸陽擺出低姿態以前,她就已經在心底準備好了一份原諒,就等著這人輕飄飄說出三個字,再急不可耐地雙手呈上,生怕晚了被人退貨,毫無尊嚴地妥協。

    被愛的那個,確實從來都不需要認真道歉。

    後來的一段時間,陸晚不再提起葛薇掃人興致,祁陸陽也沒有將生孩子的事拿出來反覆問詢,兩人各懷心事,相安無事。

    愚人節當天,祁陸陽親自掌勺下廚,給陸晚慶生,一大桌子都是陸瑞年以前最常做給叔侄倆吃的菜色。

    陸晚吃飯的模樣很秀氣,米都是一粒粒地數著放進嘴裡,食量小,挑食也嚴重,小時候在幼兒園沒少被老師逮著教訓,說她磨蹭又嬌氣,吃個飯讓一個班的孩子等。陸陽那會兒已經上小學了,知道後就跑來接被罰站的陸晚回家,路上一準會順手拔了人老師的氣門芯,後來甚至連車座都給人卸了。

    說起這些陳年舊事,陸晚難得露出點輕鬆的神色:「你打小就記仇,人家惹你一寸,你要還回去一尺。」

    「我當時是為了誰?」祁陸陽攔住她倒酒的手,給人斟了杯果汁,「那老師找上門,陸老頭拿晾衣杆打我,你還在旁邊看笑話。天生的白眼狼一個。」

    「那是你該打。」想到陸瑞年,陸晚放下筷子,說:「陸陽,清明節我想回章華一趟,掃墓。」

    祁陸陽嗯了聲,意思是聽見了,沒別的表示。

    「你不去?」她問。

    「不去了,得出趟國。」

    陸晚猜他還是沒跨過心裡的坎,便不再提掃墓的事。倒是祁陸陽自己先開口:「清明節是後天吧?航線應該來得及訂,到時候我讓人全程跟著,不過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不用。」陸晚覺得奇怪,「我回趟老家而已,犯不著這麼興師動眾。現在機票這麼好定,多花點錢肯定能買到。」

    最近一段時間,祁陸陽似乎比之前還要謹慎小心,不怎麼讓她出門,有事沒事還讓何嫂燉湯給她補補。問吧,說是看她太瘦了,不健康。

    哪個女人會嫌自己瘦?

    陸晚不喝,拿出營養師的架子,頭頭是道地跟何嫂分析,說肉湯里除了溶了水的脂肪和嘌呤,什麼營養都沒有,攝入多了反而容易得痛風和三高,百害無一利。何嫂倒是不再堅持,祁陸陽卻不是好打發的,他索性一有空就親自下廚,肉湯可以不喝,肉得吃,就像今天一樣,非得看著陸晚一點點全吃乾淨才罷休。

    鍾曉約了幾次都沒把陸晚約出來,不由埋怨:「我這快臨盆的孕婦都活蹦亂跳的,你一身輕鬆,至於這樣嗎?」

    陸晚只當是祁元善那邊又有什麼動作,懂事地接受了祁陸陽的安排,不做他想。

    現下,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皮,祁陸陽又給她夾了點菜在碗裡:「條件允許,讓自己舒服點有什麼不對?我那飛機放著也是接灰,清明路上人多,出事了麻煩。叫人跟著是想讓他們帶你順便去看看那塊地。爬山太累,坐車上去吧?合同我已經簽了,夏天之前開工,爭取明年你生日前收拾出個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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