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陸晚得等祁陸陽,等他接自己過年去。
莊恪不強求,又說:「你和小祁總感情很好。」
「我和他……」陸晚合上書,「除了我媽,他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你父親呢?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他很早就走了。」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莊恪扯扯嘴角。
陸晚默然地想了想,說:「還好,事情過去太久,我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陸一明是個普通的公務員,性格跟陸瑞年完全不一樣,端肅,內斂,寡言,在課業上對陸晚也很嚴厲。和妻子姜藍離婚後,陸一明愈發沉默,經常獨自一人一言不發地喝悶酒,拒絕溝通,讓陸晚連想親近都不知該怎麼親近。
有時候,陸晚甚至會覺得,陸一明對學習更好的陸陽都比跟自己親。
但要說陸一明不愛陸晚,她會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陸晚永遠記得幼時坐在陸一明自行車後吃棉花糖的某個下午。那天風很亂,還沒吃幾口的糖被她甩脫了手,立刻飛不見了。
丟了糖的陸晚明明心痛得要死,怕挨罵,想哭不敢哭,小臉憋得皺成一團。陸一明覷見她的可憐表情,似乎想哄哄女兒,到最後也只嘆了句:「你啊……」
後來,他默默折回去又買了一個棉花糖。在陰涼處停下車,陸一明拿帽子給陸晚扇風:
「慢慢吃,吃完再回家。」
陸晚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種有些沒說出口的父愛,曾經也許有很多。
看陸晚沒再說話,莊恪總結,「所以,你和叔叔爺爺走得更近。甚至連養父都……」
「不。」夜色漸深,陸晚不想多留。她起身把書放回架子上,再才回道:「我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爸爸。」
因著這句話,莊恪睡得很安穩。
*
莊恪走後第3天,臘月二十九,陸晚依舊沒等來祁陸陽,不管是人,還是電話,都沒有。
她想憑記憶直接上溫榆河找人去,奈何龔叔被莊恪留在了帝都,她走哪兒這人就跟哪兒,說是監視都不為過,甩都甩不掉。直到莊恪的父親派了個高級助理過來,對方的人強行帶走龔叔,又拿了個信封客客氣氣地通知陸晚:
「莊總的意思是,您最好在少爺回國之前搬走。『補償金』的話,您看這些夠嗎?」
陸晚不想跟這莫名其妙的一家人置氣,便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辭職是我主動提的,不需要補償。還有,用不著年後,我現在就走。」
她有的是地方去。
祁陸陽家所在的別墅區門衛森嚴,打不通這人手機的陸晚被攔在了大門口。
對方素質比較高,問清楚後,替她接通了祁陸陽家裡的門禁電話。電話是何嫂接的,只說:「家裡今天沒有客人。」
陸晚搶話:「去年十一月,半夜,祁陸陽帶我來過這邊的。」
「您姓什麼?」何嫂問。
「陸,祁陸陽的陸。我叫陸晚,他是我叔叔。」
十分鐘後,陸晚被物業管家帶到了祁陸陽的別墅門口。
何嫂慎重而警惕地上下掃了陸晚幾眼,良久,才稍稍讓開身讓人進到門內:「二少爺在房間裡。我就不上去了,您要有心,待會兒多開解開解他吧。」
不等陸晚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何嫂已經轉身走了。
祁家老宅是標準的美式風格,櫻桃木護牆板從踢腳線一直延伸到頂,色調沉鬱穩重,壁爐上方,一顆角長展幅超過一米的鹿頭標本被懸置於磚牆上,還有若干小一些的獸首掛在周圍。
從整體到細節,這個房子的氣質都不太符合年輕人的喜好。
客廳東南方向的某扇房門開著,從陸晚的角度看過去,能瞥見裡面的佛龕和圓墊,以及裊裊繞繞的香霧。
居然是一間格格不入的佛堂。
正值中午,室外通透的冬日暖陽經由落地窗投射進來,陸晚卻察覺到了一種陰冷蕭索的氣氛。
明明上回來,她還沒有這種感覺的。
祁陸陽的臥室位於二樓走廊盡頭,陸晚敲了敲門,沒人應。
好在門沒反鎖,她便直接進了去。
這是間套房,室內一片昏暗,外間還算整潔。沙發旁立著的鋁殼行李箱把手上,託運標籤還沒來得及撕。陸晚用手機查了標籤上的出發地機場縮寫----San,顯示是聖迭戈國際機場。
美國?南加州?祁陸陽去那兒做什麼?
收起疑惑,陸晚往裡走。
裡間地上橫七豎八地堆著十幾個空酒瓶,間或有幾份文件散落其中。各種酒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已經被新風系統抽了些出去,可仔細嗅嗅仍有不少揮散在空氣中。
大床上,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正橫躺在中間。
是和衣而眠的祁陸陽。
男人襯衫微皺,額發亂糟糟的,下巴上的胡茬兒也已經冒了頭----在陸晚印象中,她這小叔叔雖然看起來不拘小節,但一直是個勤快到有輕微潔癖的人。
成年後的陸陽,新陳代謝比一般人快出不少,一天不刮那胡茬青黑青黑的,於是他就每天早起,起碼得對著鏡子折騰十來分鐘,為了這事,還被陸瑞年罵過「臭美瞎講究」。而每回打完球,陸陽到家二話不說先去沖個澡,偶爾順手把衣服也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