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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祁陸陽就是這棟南牆,這條黃河。
所以,陸晚一定在帝都。
隨便找了段紗布把手纏上,祁陸陽急匆匆往樓下走,卻在門口碰到何嫂。他赧然又生硬地頷了頷首:「屋裡我會找人來收拾的,剛才沒嚇著您吧?」
何嫂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淡然表情,說:「別找外人了,免得惹出動靜。二少爺要是不嫌棄,我帶著人親自給您置辦一套新的過來。甭管好看不好看,先湊合用用吧。」
陸晚失蹤,或者說陸晚在帝都的事,祁陸陽確實不想讓祁元善的人知曉。而何嫂和她手底下的幾個幫傭都是以前祁家出來的老人,值得信任。
感激地看了眼何嫂,祁陸陽剛準備出門安排人手打探消息,何嫂又說:
「您且等等,手上那傷還是要包一下。快點好起來,不至於被人問。」
持家多年,何嫂會些簡單的護理,包紮手法還算專業。祁陸陽面對著這位不苟言笑卻細心善良的老嫗,一時眼眶發熱。
他害死了祁晏清,他配不上何嫂的好。
「您以後別叫我二少爺了。我就是個鄉下來的野小子,穿上黃袍也不像太子。」祁陸陽說完想起陸瑞年,心裡一陣難受。
「人貴有自知之明。」何嫂把藥箱收拾好,「這稱呼我叫習慣了,改不了口。二少爺,天黑夜路長,您出門且小心著點。在家可以一時意氣,在外不行,大老爺們兒哪怕嘴裡嚼黃連,那臉上也得帶著笑。您說對嗎?」
祁陸陽差點以為自己做夢回到了東寺街78號,陸瑞年又活過來了,正在飯桌上一邊拿筷子點著他的臉,一邊諄諄教導。
他強行擠出個不在乎的笑來:「您又在可憐我呢?話這麼多。」
何嫂點頭:「您確實可憐。」
「那祁元善呢?他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您覺得他可憐麼?」
「他活該。」
何嫂拿著醫藥箱起身,又回頭緩緩說:「老祁總和祁元善從小不在一起長大,兄弟倆生的親,卻不像一家人。有時候姐妹之間也是這樣,雁回小姐自然是很好的,別人可不一定。」
祁陸陽微怔片刻,隨即對著何嫂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他早就發現,雁池是個看起來沒主意,但心性相當不一般的女人。
出去應酬,祁陸陽從來都不搭理她,她便自己一個人在角落安靜待著,缺牌搭子的時候又會及時出現,打幾把看到有新人來了立馬讓位,不糾纏不貪玩;祁陸陽剛從南江回來那段時間仍會照著陸瑞年的菜譜做飯,做好了不曾叫上門做客的林雁池一起吃,她就在旁邊干看著,不問不說不鬧,跟個蠟像似的。
惱人的是,「蠟像」反倒不好擺脫。
因為祁陸陽挑不出林雁池的錯處,連個光明正大、不傷兩家和氣的分手理由都找不到。時間一久,他也品出來了:祁元善這是給自己找了個甩不掉的牛皮糖。
陸晚失去消息的第二天,夜裡,祁陸陽帶著自己的蠟像女友出發去了某商會十周年慶典酒會。他本已經推掉了這個活動,卻臨時起意要出席。
因為,祁陸陽在禮賓名單上看到了一個名字。
莊恪。
*
時間回到陸晚剛到達帝都的這天。
陸晚給那隻守宮取名「少爺」,莊恪也就不好讓其他人再這麼喊自己了,龔叔忍不住規勸:「少……莊先生,現在的陸小姐可沒以前那麼好拿捏。」
「你覺得她以前好拿捏,那是你不了解她。」莊恪似乎並不在意,只說,「人已經過來了,重要的是別再放走。」
「那您準備……」
莊恪其實也摸不准陸晚現在的想法,只能說:「沒有準備,走一步看一步。」
莊家給莊恪配了家庭醫生,除了隔段時間去醫院小住幾天,他平時都在家裡休養,每天定時定點有人送文件來給他處理。
家裡有醫生有護士有幫傭,還有龔叔這樣的全能保鏢,陸晚心裡疑惑叢生:「事情都被人做完了,你花錢讓我過來幹什麼呢?旅遊?」
莊恪正在吩咐人給陸晚添置行頭,順便帶她去早就收拾出來的客房。房間在莊恪書房旁邊,離他的臥室也不遠。
男人對答如流:「那個護士我不太滿意,今天是她最後一天班。」
「你的工作除了頂替她,還要負責給我配餐、念書,以及……盡心照顧少爺。」
莊恪並沒有特指自己所說的是哪個「少爺」,陸晚索性當做不知道。
「我對養壁虎沒興趣,這部分的錢掙不了,你從工資里扣掉吧。」陸晚摸清楚莊恪家的構造後,停下腳步,「莊先生,我貌似不應該住在主樓吧?這裡所有人都是來照顧『少爺』的,但他們都住在副樓。」
莊恪早備好一套說辭:「朱醫生就住你隔壁第二間房,我的身體狀況不算穩定,你們如果住副樓,有什麼突發情況可能趕不及。」
他抬頭看向陸晚,一臉無辜:「小陸護士,你是不是誤會我對你有什麼想法?」
陸晚無話可說。
對於打針配藥安排營養餐這些,陸晚熟門熟路,所以前幾天適應得還不錯。偶爾她還會生出些錯覺,就好像自己還是南江市人民醫院那個天真莽撞的小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