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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南江國際機場,公務機停機坪。
此時,天空中陰雲密布,糾結的小雨一點點地滴落著,拍在臉上冰涼。
濃妝盤發,連胸前的銘牌都被調整到最優角度的陸晚,在飛機前方抱著花束靜立著,是花嬌人美,也是失魂落魄。余奉聲激昂又不舍的歡送致辭結束後,她按指示彎著腰將花遞向莊恪。
直起身來的前一刻,陸晚艱難開口:「莊先生,您……能不能幫幫我的朋友,阮佩?」
狂亂的風聲與發動機轟鳴聲撕碎了陸晚的語句,她猜,他應該是沒聽見的。
莊恪聽見了。垂頭聞了聞花束,男人眉目一彎,明明在笑,眸色卻不比天色好多少,語氣疏離又冷漠:「哦?她是誰?我為什麼要幫一個陌生人?」
收住錯愕與失落,陸晚站直身子,不打算再找他自取其辱。等到合影時,她卻聽莊恪在一旁輕聲陳述:「小陸護士,如果是你本人有需要,我想我會出手的。」
「承您好意,我不需要。」
「那再好不過。只是有句話我還是得告訴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單純熱心,很容易被身邊人加以利用,和欺騙。」
陸晚抿唇,把頭偏了過去。
後面半小時,她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拉著合影了好幾輪。風聲還在耳畔呼嘯,遲到的直覺與不安於腦中乍現,陸晚度秒如年地挨過歡送儀式,從機場回來後就迫不及待地往特需病區趕,想借著工作平復心神。
半路上,陸晚接到陸瑞年的電話,只得故作鎮定地跟爺爺隨便扯著家常。老人家耳聰目明,心裡門清兒,聊了兩句就問她:「晚晚,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爺爺在?」
藉故掛斷電話,她急匆匆走到病區大院。
一輛警車赫然停在樓下。
陸晚的心陡然一沉,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莊恪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雖不願過多揣度和懷疑閨蜜,陸晚卻依稀猜到會發生什麼。
用手狠掐了一把大腿,她三魂歸位,沒有跑,也沒有躲,而是選擇避開警察,從側邊樓梯往上,直直奔向曾敏兒子的病房。
「找我?」精神不佳的曾敏看到來人,有些莫名。
陸晚盡力平復下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沒頭沒尾地說:「不管我這邊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告訴他。」
無需明說,她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想起祁陸陽那句「少說些有的沒的」的警告,曾敏不想也不敢和陸晚多透露什麼,只打發道:「你想太多了。我和你叔叔平時不怎麼聯繫----」
陸晚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眼神懇切:「答應我!什麼都別說!」
「你……到底遇到什麼事了?」曾敏探究地盯著陸晚,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但那裡除了倉惶無措與淺淺的哀求,什麼都沒有。陸晚只是不停地重複著「什麼都別說」,直到得了曾敏的肯定答覆才走。
直覺將未來指引向一條詭異莫測的前路,她深知自己這套護士服是保不住了,結局可能還會更加不堪……陸晚半點都不想被誰看成只會惹事生非的小廢物,尤其是那個人。
哪怕遲一些、再遲一些被他知道,也好。
路過護士站時,陸晚猶豫幾秒,踮起腳,面無表情地將那張先進護士的獲獎照片揭下來,在一眾醫患詫異的目光中,揚手把它撕了個稀碎。
幾乎同一時間,兩名警察從電梯裡出了來。不用他們半遮半掩地詢問路過的同事,陸晚將照片碎屑塞進口袋,平靜地走過去: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陸晚被帶走的這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也是她25歲的生日。
除了爺爺,沒人記得。
*
凌晨,帝都某個煙霧繚繞的會所包間內,祁陸陽姿態懶散地靠坐在沙發角落,一手夾煙,一手拿著個岩石杯輕晃。曖昧的燈光穿過液體與冰塊,折射成一粒粒五光十色的碎片,盡灑於他血管噴張的堅實小臂上。
這一夜,祁陸陽沒讓任何人近身,男的女的一視同仁,甚至連狐朋狗友說話都不怎麼搭理。只獨坐於此,一根接一根沉默地抽著煙。
不知是第幾次,男人摁亮手機查看,依舊沒有新信息進來。
對於今天的日子來說,這種情況實在太不尋常。
前六年的今天,「那邊」都會發來一條消息。從【我成年了】,到【蛋糕被餘思源弄得亂七八糟,我媽根本管不住他。我以後再也不來南江過生日了】,再到【爺爺給我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們兩吃不完】……內容不定,時間不定,對方也沒得到過祁陸陽的回覆,卻從未缺席。
心緒極不安定的祁陸陽推開門來到走廊上,沒多猶豫,直接給曾敏撥了過去。
隨著病情發展,曾敏的孩子狀況愈發不穩定起來,她已經連著三四天沒怎麼睡覺了。女人音色疲倦,態度不以為意:
「陸晚?她被警察拷走了,就中午的事兒,一堆人看見……她死活不讓我告訴你,我就沒說喏。」
「她、不、讓……」祁陸陽壓住暴怒,反問,「曾敏!你兒子治病的錢是她出的還是我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