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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5:14 作者: 南山鹿
    想起那個也許姓祁的重病孩子,以及祁陸陽的處境,祁元善打量著侄兒的神色,悠閒地點上支雪茄:「都是些騙人的東西,信不得。你母親不還在麼?老家的養父有空也該多去儘儘孝,不要讓外人戳我們祁家的脊梁骨。」

    「或者,直接把他老人家接到這邊來,住開元的醫院裡,好好調養一下身體。」

    祁陸陽把玩打火機的動作頓了頓:「他就是個鄉下老頭兒,什麼都不懂,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根本過不習慣。不如留在章華自在。」

    「嗯。也有道理。」祁元善接著這個話題,一臉雲淡風輕,「上個月,我又去南加州探望了一下你母親。她狀況不錯,戒斷反應緩解了不少,藥在按時吃,人也胖了些。」

    「今年的照片和視頻我讓他們都發你郵箱了,看過了吧?」

    「沒。有機會我再親眼去瞧瞧她。」祁陸陽情緒平平,眉眼低垂,似乎不是很放在心上,「她有您的人貼身『照顧』著,我很放心。」

    等祁陸陽也走了,祁元善在空曠的會客室里默默抽著煙。想起他剛剛說的那句「命比磐石,天煞孤星」,呵呵一笑,男人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確實很準」。

    *

    年關將至,除了評優考核沖績效,以及儘可能地把病人都安排回去過年,陸晚這群小護士還被抓壯丁排練年會節目。

    大家選了個衣服最好看、動作最簡單的韓國女團舞隨便練著,擺擺手扭扭腰,只當交差了。

    練舞間隙,圍坐著喝水的姑娘們開始嘰里呱啦地講閒話。話說到一半,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又開始互看手相。

    「你感情線亂,爛桃花多,找男人得擦亮眼睛,晚婚最保險。」

    「君君,你以後八成是生兒子的命。」

    「我生命線這裡怎麼有條橫紋啊,是不是老了會生病?愁死了。」

    陸晚坐在一旁,沒怎麼認真聽,也不搭腔。直到某個同事提了一嘴:「22床的錢總你們知道吧?就天天有不重樣的大小美女來送花那位。我前天輸液,看到他手掌心上長了顆黑痣,別提多稀奇了。」

    有人拿出手機搜了搜,驚道:「哇,掌心痣?這可真是好命……不過還有個說法,我念給你們聽哦。『掌心痣又叫和合痣,是有緣人因為前世抱憾不能相守,而寄予來世相認的一種記號。當左手掌中痣能與另一個人右手掌中痣剛好重合時,那麼他們便註定是前世情緣到今生來延續。』」

    這種旖旎夢幻、前世今生纏纏綿綿的傳說,是年輕女孩最愛。姑娘們登時像炸了鍋一樣地討論著,陸晚依舊不出聲。

    她好多年前就查到過這個說法了。

    低頭,看了眼空無一物的手心,陸晚沒忍住嘆氣:自己的這顆痣,怎麼到現在都沒長出來?

    *

    那年,一個蟬鳴聒噪的夏日午後,回章華消暑的陸晚實在解不出手中的代數題,便推開卷子跑下樓買冰棍吃。

    剛好碰上踢球回來的陸陽。

    院門口,挺拔俊朗的少年將足球踩在腳下,如松如竹地站在那兒,正伸出手讓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和尚看相。

    出於好奇,陸晚停下腳步,趴在鐵門陰影處往那邊瞧,耳朵豎得老長。

    看完相,陸陽想給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買瓶水,人家推拒地擺擺手,又瞟了眼他身後貓在暗處的小姑娘,合掌一拜,笑著走了。

    陸晚大大方方走出來,吸了口冰棍,說:「怎麼不攔著?讓他給我也看看呀。」

    彎下腰,陸陽出其不意地把女孩手裡的冰棍叼進嘴裡。他土匪似的搶了人家的吃的,話里依舊不讓半分:「算出來不好你受得了?到時候哭得震天響,陸老頭兒又得怪我欺負你。」

    「不算就不算。那他怎麼說你的?」

    「我?」陸陽眼裡閃過絲狡黠,隨即將右手手心攤開:「看到這顆痣了麼。老和尚說,這個叫煞星,特別不好。偏偏叔叔我命又硬,以後八成是孤苦無依,下場淒涼。」

    陸晚沒說信不信,只學著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我沒有。」

    「沒有還不好?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陸陽揉了把她圓圓的腦袋瓜子,嬉皮笑臉的,「以後叔叔就跟著你混吧。等你哪天發財掙大錢了,多少分我點,餓不死就行。」

    「憑什麼?我巴不得餓死你。」

    「就憑我從今天開始對你好,比對誰都好。」

    說這話的時候,夏日驕陽投射在陸陽的眼睛裡,視線熱烈真摯。他天生就有說謊不眨眼的本事,這回卻有些發揮失常,話沒講完,自己臉先熱了。

    陸晚一臉懵懂,直愣愣地回望過去,兩頰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眸子裡水色透亮,閃動著奇異的光。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陸陽撇開臉,呼出口氣,兩下就將冰棒咬了個乾淨,再把棍子和包裝紙都塞回她手裡,打發道:

    「去,扔了。」

    「……」

    叔侄倆為了根冰棍兒小吵一架,接連掐了好幾天。直到某個傍晚,陸晚題做到半路趴著睡著了,沒多久,手心傳來的痒痒觸感讓她驚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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