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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42:50 作者: 拿鐵不加冰
被選為太子侍讀是天大的恩典,幾近是板上釘釘的天子重臣了。那時候的遲御也是神采飛揚的。
齊王祁遠只記得那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孩一開始有些靦腆,卻可愛又精神,慢慢長開,才顯出些俊秀。
遲暄是他內定的太子妃,他總想著,自己未來的妻子該是什麼模樣?啊,身邊就有一個長的很像的。於是他常常看著遲御想遲暄,不知不覺便把人放在心上了。
遲暄和他同歲,及笄之時他遠遠看過一眼,身著紅衣的女子明艷而張揚,雖五官和遲御是很像的,卻不如遲御總有些內斂。
明明是遲暄的眉眼更為綺麗的,他卻莫名覺得遲御更漂亮些。
祁遠嚇了一跳。
再看遲御的眼光,便變了意味。
又是一年,祁遠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喜歡遲御了。恰此時遲御接旨要去戰場,他便總是擔憂,想那個總帶著些書生氣的少年怎耐沙場殘酷?
送別宴上他情不自禁拉著人道:「阿御,你可得平安回來。」
少年的眼中只有對他的恭謹和忠誠,他心裡沉甸甸的。
可是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對遲暄總是不假辭色,明明想對她好一些。他寵著太子府後院裡的其他侍妾,總是為他們出頭,又縱容遲暄鬧著,鬧完再斥責,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樣,看著那張揚艷麗的女子一天天沉默下去。也不像遲御,少了些氣質。他失望地想,愈發不想見遲暄。
後來遲御回了京,帶著軍功,志得意滿。他還來不及為他慶賀,他的父皇便把遲家誅連。
他跑去找他的父皇,想救下遲御一命。
「哦,這樣也好,他本是你的心腹,你這樣施恩,他必會對你忠誠的。」他的父皇這樣說。
「你不是這樣想的?哦,你對他有那樣的心思。那正好,把他放到『封華樓』去吧,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他的父皇溫言道。
祁遠只覺得心冷。
他從來沒想過把遲御當做那樣的人看待。這樣的話卻說不出口,只因他聽著父皇的話,心中湧上一股淡淡的竊喜。
可他沒來得及再見遲御一面,便得知遲御被越國質子秦肅的人接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對秦肅有印象。
現下想來,他果然是高傲過頭了,如秦肅這般驚采絕艷的人物,在宮中數年他竟從未察覺其鋒芒,怨不得人民丟了,山河丟了,連心上人也丟了。
可是那個少年啊,一開始靦腆跟在自己身後,漸漸長開,眼中放著獨特光彩嚮往著建功立業的少年,變得更加內斂,溫潤,教他愈發放不下。
可不就是因為不曾得到才這樣的嗎?
他不想承認,不得不承認。
等到他親手把人送上去越國的隊伍,他便想,這段感情便這樣了吧。
從未開始,談不上結束。
那人總是對自己有一份情誼的罷?
再見面該是敵國的人了,他也是敵國的臣將了。或許他在越國過的不好,會越發感念自己呢?
想了許多,在遲御攻進皇宮時候還是崩潰了。
他見不得他身披鎧甲精神奕奕站在他面前的樣子,仿佛他身為齊王的顏面和真心就這樣被踩在腳下。
可他真的拔劍刺入他的胸膛的時候,才發現,他更見不得那人仿佛丟下了什麼重擔,舒了一口氣安然被某個霸氣天成的男人攬在懷裡的樣子。
祁遠想,他是恨遲御的,恨他從不在意他的心意。
可這下對著遲御那恍然而明亮的眼眸,又想起那兩年面對整個朝廷的議論毅然而立又領兵文江城的遲御,還是發現,這樣仿若卸下一切坦然想對的遲御,更加吸引人了。
而本是自己從未說出過自己的心意,又怎麼怨人家不在意?
「我確實喜歡你啊。」祁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嘴角牽起一個苦笑:「你知道這個又有什麼用呢?我恨你是因為喜歡你,難不成你還有辦法教我不喜歡你不成?可我還是會恨你的。」
他微微揚起頭顱,直直看著遲御。
這樣說話的姿態,便有了些遲御記憶里促狹而高傲的皇太子的模樣。
「我本來便只是想知道您為何喜歡我罷了。」遲御聳了聳肩。他看了一眼祁遠,又躑躅著往後看了一眼,才道:「知道了理由,我可是放心了。」
「背負一個人的喜歡,真有那麼容易放下?」齊王語氣平淡地反問。
只因為他每次想到遲暄,想到那女子從明麗歡喜變得絕望怨恨,好似他與遲御的軌跡。
他放不下遲御,也總覺得有負於遲暄,這才覺得,這般把心意說出來,遲御總會背上這份情所帶來的負擔的。
他不想遲御完全把他放下。
遲御只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齊王的意義。
他本還覺得祁遠有些可憐,這下卻是一些心思也無了。
還是那句話,若他只有這一世的記憶,說不得會為昔日舊主的情思而感到負擔乃至愧疚。可他沒有,屬於現代的記憶告訴他,他很受歡迎,喜歡他的人很多。
「喜歡我的人很多,若要一個一個滿足,豈不是要把我分成很多份?喜歡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她們喜歡我是她們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歡我了,要離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所以你喜歡我,我接受了,不是因為『喜歡』這樣濃烈,而是因為我恰巧也喜歡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