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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郁顏睡在客房裡，蕭蘊住在她的隔壁。

    自從中午不太愉快的談話後，整個下午他們都各自安靜著。

    鵝毛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院子裡的雪鋪落得更厚更深了。蕭蘊和她提過，院落外不遠處，就是大海，如果夏天來的話還可以去玩兒水，只是雪大，她不曾出門去看過，只是站在二樓陽台時，能夠遠遠觀望一眼。

    臨睡之前，蕭蘊過來敲門。

    「明天早上我們去海邊看朝陽吧？」

    「太冷了。」

    「我準備了厚衣服和保暖的，在衣櫃裡，明天早上我來叫你。」

    蕭蘊十分堅持，郁顏只能點頭應下。

    可又有什麼意義呢？

    分手前的道別麼？

    ·

    夜半之時，郁顏的房間門開了。

    高大的黑色身影坐在床頭，手指撫摸過女人腮側的髮絲，溫軟的體溫透過指尖傳遞到他的心臟。

    他知道自己對郁顏傷害很深，所以她說什麼都不願相信他，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更不相信他能夠給她幸福。只有排斥和疏離，無論何時何地。

    要怎樣才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他以為他說的那些話，至少會讓她有所動搖，那就證明自己自己還有機會，可惜……

    真是狠心又倔強。

    喜歡的時候，掏心掏肺，不喜歡了，就棄之若敝履。

    他不想承認，自己已經成了被拋棄的那一個。

    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

    ……

    清晨五點，郁顏被叫醒。

    她換好衣物出門，蕭蘊已經準備好了，穿著長款的羽絨服，脖子上是一條黑色圍巾，下巴藏在圍巾里。

    郁顏發現，他穿的那件和她身上的這件是一個款式的。

    蕭蘊上下打量了郁顏，見她穿得保暖才笑了說：「走吧。」

    「嗯。」

    一拉開房門，呼嘯著吹進來的全是冷風，雪已經停了，刺骨寒冷。

    蕭蘊舉著手電筒，說：「這天可真冷。」

    郁顏戴好手套，鞋底踩在雪面上發出刷刷的聲音，稍一用力，鞋子就陷了進去。

    蕭蘊說：「如果是夏天的話應該會好些，至少不會這麼冷。」他走在前面開路，回頭見郁顏搖搖晃晃的跟著，他伸出一隻手，「不好走吧，來，拉著我，外面的小路更不好走。」

    郁顏抬頭看他一眼，「不用，我跟得上。」

    「你以為我是在牽你手嗎？別誤會，我只是在幫你。」

    「……你不走的話我們就回去。」

    「……」

    蕭蘊收回手，撇撇嘴：「行，走吧。」

    離開平坦的庭院，從院前到沙灘的那段小路確實不算好走，因為小路坑窪，鋪滿了無人打掃的積雪，厚而深，就算是踩著蕭蘊的腳印走，這小段的距離也讓郁顏跟著氣喘吁吁起來。

    她跟在蕭蘊身後，看見他背影挺拔堅韌，一步一行，沉穩極了，那手電的燈光因為走動而前後搖晃。

    走著走著，突然的，她感覺腳下的積雪鬆散了，她驚訝的猛地朝下摔去----

    第105章

    意外就發生在一瞬間，讓人猝不及防，毫無準備！

    郁顏在驚慌失措中滾落，蕭蘊一直在注意著郁顏的行動，他在發現不對時驚訝回頭，慌忙之下只抓住了她在空中舞過的空氣----

    不行！

    白色燈光閃過，他看見她閉緊雙眼等到疼痛和未知降臨時的滿臉蒼白和害怕。

    不可以！

    還未來得及思考，蕭蘊已經沖了出去，他長臂一伸，抓住郁顏手腕用力拽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然後便是一陣翻天覆地的旋轉滾落……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間，他們終於停了下來，手電跌在一側，半壓在雪下，只看見一個不太清晰的昏黃燈光，印著雪的蒼白，是這黑暗天際的唯一光芒。

    蕭蘊撐著手臂，看著被他護在身下的女人。

    她雙眸緊閉，兩手緊緊的捏著他的衣服，因為害怕而輕微的顫抖著。他也是害怕的，他害怕她再次因他而受傷。

    「對不起。」他說著，手掌撫過那青絲長發，「我好像又害你受傷了。」

    他想起上次，情形和現在太過相似，只是這一次要幸運許多，他們跌落的地方並沒有很高很陡，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次危機。雖然如此，他心中依然膽顫不已，那萬分之一會有的傷害都讓他覺得害怕。

    「郁顏，別怕，已經沒事了。」

    郁顏試探的睜開眼睛，灰暗中只能看見蕭蘊不甚清晰的臉，她看不清他表情，唯有聲音里透著難言的低沉。

    她定了定神，推開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動了動脖子和手臂，確定並沒有大礙。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雪很厚。」

    蕭蘊拍了拍郁顏額前的白雪，「對不起……」

    郁顏：「是我自己踩空了，與你無關。」她已經鎮定下來，何況只是虛驚一場。

    「我不應該這個時機找你出來看什麼朝陽，我只是怕以後就沒機會了……「蕭蘊無奈笑了一下，問：「能走吧？真的沒受傷？」

    「沒有。」她揉了揉腳腕，拍去身上發間粘著的積雪。

    蕭蘊沒再多說什麼，起身去遠處將手電筒撿了回來，又看了周圍地勢，這才去扶郁顏起身，「過來，我背你。」

    郁顏蹙眉，拒絕道：「不用麻煩，我自己能走。」

    「不行。我牽著你，或者我背你，你自己選。」

    「我能走，我真的沒有受傷……」

    「郁顏！我怕你會受傷。」他提高聲音大聲說道，說什麼也不再讓她自己一人行動。

    郁顏被喝住，感受到男人固執的捏著她在肩膀上手，態度十分堅決，而這樣的堅決，讓郁顏想起自己遇險時蕭蘊毫不猶豫的撲上來護住她時的樣子，危險和未來是未知，就算她對他再排斥，也無法否認和拒絕他的保護……

    就像上次那樣。

    「行了，在這裡你就別逞強了。」說罷，他已經強勢的拉過郁顏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走吧。」

    白茫茫的雪面上被踩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凌亂而毫無章法，卻都向著同一個方向。

    郁顏跟在蕭蘊身後，被他的力道托著才不至於踉蹌摔倒，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困難，費時費力。蕭蘊不時回頭，見她氣喘吁吁，鼻尖通紅，儼然已經十分疲倦了，但她什麼都沒說，沒說累也沒說想要休息，只專注的跟在他身後，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這副努力的模樣，不想要依賴他的模樣，讓他心疼又無奈。

    天空灰濛濛的慢慢明亮起來，越往前走，地勢便越開闊，海風也越大，僅有的樹枝因為冬日來臨而變得光禿禿的，cháo濕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還沒有走出摔下來的那大片斜坡。

    蕭蘊站定，望著遠處大海。

    郁顏跟著停下，這裡距離海灘還有段距離，她奇怪的看他：「怎麼不走了？」

    蕭蘊笑了笑，抓著她的手改為十指相扣，握緊。這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意思，之前他是幫她所以牽著她，現在……

    郁顏條件反she的掙扎：「蕭蘊！」

    「嗯。我在想，以後我們應該沒有機會再像現在這樣了吧？我們第一次來看日出，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郁顏頓了頓，她掙脫的動作慢慢停下，目光看向遠處，眼前只有一片茫然無際的灰暗。這樣的灰暗，應該也是最後一次看了吧。

    「走吧，你不是要看太陽嗎。」

    「嗯。」

    走開幾步，蕭蘊的聲音仿佛從遠處傳來，夾雜著寒風的清冷：「郁顏，你知道我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你的心軟和善良嗎？你太會顧大局，思慮太多，柔弱可欺，不夠堅強，不夠強勢，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你這樣的性子到底是怎麼養成的？真的很討厭。你說，你每天考慮這個又顧忌那個，不累嗎？憂思成疾？可笑！這是現代人會生的病嗎？！」

    郁顏冷笑：「哦，多謝指教。」

    他問：「生氣了？」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很多次了。如果你認為我生氣了的話，能安靜一點嗎？」

    「我只是……想留住你，又怕傷害你，更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這樣討厭的你。」

    腳步慢下，郁顏看著男人高大挺立的背影，握緊她的手掌寬大有力，聲音卻仿佛是天邊落下來的，風一吹就散了，飄落進她耳里，又飛去遠方。

    她不知該說什麼，而蕭蘊似乎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需要什麼呢？或許只是想在最後的時間將他的情感說給她聽，又或者還殘留著某種余念，希望她能再心軟一次，給他回應。她又能給出怎樣的回應？不可能了，她無法想像。

    遠處的天由灰暗變成淡淡的紅，又變成深而明亮的紅色，象徵希望和光明的太陽躍出海平面，燦爛奪目，是一種波瀾壯闊的美。

    郁顏看得入神了，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美景，現實遠比照片更讓人感到震撼！

    「真美。」

    蕭蘊的目光卻不在遠處，他側眸，看向郁顏，看她清秀的容顏，通紅的鼻尖，隨風飛動的髮絲，以及像映照了整個天空的盈盈雙眸。

    以前的他只知道郁顏美，現在的他卻覺得她不僅美，還誘人，讓他心癢，讓他心痛。

    「是啊，真美。」

    他情不自禁的，拉著她手放到唇邊，印下一個輕吻。

    郁顏被驚醒，看見男人嘴角含著的淺淡笑意，她猛地用力抽出手，往後退，卻不小心絆到雪坑跌坐在地。

    她仰頭，目光複雜的看著他。

    蕭蘊微笑著伸出手掌，「別坐著了，起來，地上涼。」

    郁顏抿抿唇，愈發不明白此刻的蕭蘊到底在想什麼？他不在乎她的冷臉，也不管她說什麼絕情的話，他甚至不曾生氣，如果是在以前，他應該早就翻了臉，扔下這一切甩手走人，不僅如此，他或許還會回來踩上一腳。

    可他現在這樣毫不在乎的態度，讓她愈加的琢磨不透。

    ……沒關係，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們今天就會分開。

    郁顏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