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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31:17 作者: 山有三千
    宋羊張了張嘴,卻像魚兒在水裡吐出個泡,沒半點兒聲響。

    陳壯山一家原本不是大溪村的人,因為荷花嬸子是個傻的,壯山叔一家被原來的村子排擠出來了。聽說當年剛他們到大溪村時,荷花嬸子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壯山叔瘦得像竹竿,看著如今一座小山似的壯山叔、和笑起來猶如一輪圓月的荷花嬸子,宋羊想像不出來。

    那天村人能在大門口嘲笑陳家「非傻子不要」,可想而知這樣的冷眼和嘲笑這麼多年一直存在,但這家人堅強、豁達,看荷花嬸子被保護得很好就知道了。

    荷花嬸子喝完了水,翻開她的玩具箱,拿出翻花繩玩弄,箱子裡有一個針線筐,框裡有一塊紅布。宋羊和陳牛兒的視線同時落到了紅布上,陳牛兒伸手,把箱子合上了。

    宋羊識趣地當作沒看見,但陳牛兒脫口道:「他的年紀,應該早就成親了。」

    宋羊知道他說的是誰,偏偏他知道的少,早知道他就跟程鋒多問問安叢的事了。

    「我是挺稀罕他的,村里哪個漢子有他好看啊,力氣還大。我頭一天還想著,人家傻了,被我撿回來成親,不太厚道,但為什麼他不是被別人撿到,偏偏是被我撿到呢?說明我跟他挺有緣的呀。」陳牛兒嘿嘿一笑,「我跟爹早就商量好了,我們趁人家傻跟人成親是占人便宜,等人家醒了,想走,絕不攔著。反正我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也不怕更壞了,那些人就是愛嚼舌根,讓他們嚼去唄。我就是有一點......」

    陳牛兒摁住心口,揉散那點兒酸楚。

    「這世上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他說完,重新露出帶著幾分傻氣的笑臉。拿得起、放得下----他向來看得開。

    宋羊卻心酸得一塌糊塗,給他擁抱當作安慰:「天下男人千千萬,何必圍著一個轉。我們牛哥兒這麼好,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再說了,嫁人也不是必須的啊,賺錢才是最開心的嘛,你跟著我畫圖,咱們吃香喝辣!」

    荷花嬸子不甘心兩人不帶她一起「玩」,於是張開手臂撲過來,把兩人一起抱住了。屋外頭陳壯山聽見堂屋裡重新傳來嬉鬧聲,才緩緩舒了口氣。

    高雲山腳,程鋒試探道:「安將軍?」他拿出一塊特殊的令牌,安叢一看便知,還頗為驚訝:「程公子為何在此地?」

    「家住於此。」

    「原來如此。」安叢在邊關時跟呈勝鏢局有點「生意」,自然知道呈勝鏢局幕後老闆的神秘,沒想到誤打誤撞,讓他知道了程鋒住在這裡。

    「失約乃事出有因,程公子勿怪。」

    程鋒搖搖頭,前方不遠處卓四季等在那裡,對程鋒二人行禮致意,而後遞上一個盒子。程鋒示意安叢看看。

    安叢掀開蓋子,裡頭躺著一柄寶劍,他嘴角不自覺泛起一抹笑,這是他的劍,遇襲後不慎遺失,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看到。

    「劍是在淮邨灘發現的。」程鋒道。後面的話他沒有直說,但安叢也明白,這把飛鷹劍相當於安叢的化身,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淮邨灘血流成河,這劍留在那無異於在說安叢已死。

    除此外,安叢聽程鋒提到了淮邨灘,還能把他的劍帶來,便知道程鋒絕不只是一個鏢局老闆那麼簡單,眸色頓時冷下來:「程公子手段非凡,不知是為哪位做事?」

    「我外家姓程,八年前不幸獲罪,我孤苦無依,幸得太子殿下垂憐。」

    八年前?太子?程家?安叢在腦子裡回憶一番,只是他常年在嶺南邊關,對京內的事情了解不多,影影綽綽有點印象,具體卻想不起來。不過知道程鋒背後是太子,安叢便鬆了口氣,他欠了程鋒人情,不希望與程鋒站在對立面。

    「不知安將軍可知埋伏你們的是何人?」程鋒問。

    安叢搖頭。

    幾十年前,安家是赫赫有名的軍功之家,一門五將,這樣的榮光世間少有。只可惜功高蓋主,引來忌憚,一道聖旨將安家拆得七零八落,分別鎮守天南海北,安叢的父親被派去嶺南,父親死後,安叢接手了嶺南的安家軍,但因為上頭的打壓,安家軍的發展空間嚴重縮水。

    近年來軍餉、糧食剋扣嚴重,嶺南軍瓜分完後,到安家軍手裡的便所剩無幾。嶺南尚且如此,東海關、北天山、西邊大漠沿線的安家軍也不好過,尤其是東海關的安家軍,只剩下區區百人。安叢看得分明,朝堂上的那位已經不行了,耳聾眼花,昏聵無能,聽信小人,他也看到了,天災四起、社稷動盪,這般情境下必有揭竿起義者,而既然別人能反,他為什麼不能反?

    若是不反,安家軍的出路在哪裡?

    但造反不是腦子一熱就能幹的,安叢試著聯絡安家其他人,這次約見程鋒,也是因為聽說程鋒手裡有一批兵器可以出售。

    安叢說得遮遮掩掩,但程鋒聯想到兵器的事自然有了猜測。他甚至想得更多,安家的反心,是不是夏隨侯的意思?而埋伏安叢的人,是單單衝著安叢去的,還是知道安叢的打算?

    「安將軍既然已經清醒,還是儘快露面的好,私自離營是大罪,只怕聖上不日便要下罪安家了。」程鋒提醒道。

    安叢卻吃了一驚:「私自離營?此話怎講?我向聖上遞了告病的摺子,此行上京,是回京養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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