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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9:51 作者: 齊情
「僅此而已。」
傅章正批閱公文間,卻覺身後忽有氣息,反手便將硯台擲去,身子已離開案幾,皺眉看著暗處:「閣下可報個姓名。」
「傅章將軍,你退開便退開,偏要撒我這一身墨。」青止已手接住硯台,青衣上卻暈染墨色,搖頭淡笑:「看來,你在這赭國過得也不安穩。是否有好多人想取你性命?」
「青止姑娘?」看著面前抖著衣服的女子,傅章趕忙上前,笑道:「你如何這時來了赭國,就你一個人?」
「拿人錢財,□□,取你性命來的。」青止打趣道,環身打量著房間:「你的房間太過樸素了。」
「只是休息的地方,哪裡用得了什麼物品。」傅章邀她坐下,將杯子端過去:「我不愛飲茶,酒倒是多得很。青止姑娘便將就一下。」說完,將公文合上,放於一旁:「此番深夜而來,是有什麼事嗎?」
「只是無地方可找個人說話,便想起與傅將軍尚有幾分交情罷了。」青止笑道:「白日在這路上,滿耳都是傅章將軍的大名。聽說你扶植了新儲君,大權在握,又在短短時間內讓澤國對你俯首稱臣。怎麼,這惡名是想坐定了?」
「這怎麼能算是惡名呢,不過政權交替罷了。」傅章搖頭:「青止姑娘該不是只想找人說話才來的吧。」
「確是只想找個相識之人坐一會兒。」青止抿一口烈酒,皺眉:「傅章將軍,莫怪我不提醒你。你這身子受過損傷,雖然有底子在,但若日日糟蹋了這受損之身,都不用別人來取你性命了。」她並非妄言。傅章身子曾受了大損,如今仍揮槍沙場,伏案國事,又有這烈酒傷身,孟婆婆該是也為他記上一筆了。
傅章卻是朗笑:「青止姑娘雖非普通人,倒是能去行醫了。」頓了頓道:「常兄最近可好?」
「應是好的,我有些日子未曾見他了。」青止將酒飲盡:「他可是忙得很,如今戰亂四起。世間舉目都是戰事,你也應當聽聞神器一事才是。」
「略有耳聞。」傅章點頭:「雖然不知道是否為虛無之說,但的確是因了它,各國間紛爭不斷。前段時日赭國被侵犯,也是流傳神器藏匿在此,才招致戰事。」
「就是各界之間,也如人間一般。」青止淡淡道:「不過傅章將軍可放心,神器不會流於凡人手中。」便是凡人拿的,也無甚用處。
「無妨,能為自己所用之物,終有一日也有可能為他人所用。」傅章笑道:「青止姑娘既然是來找人說話,便不要講些惱人之事。講些他事,如何?」
青止點頭,笑意泛於嘴角,端著酒壺:「也好,就是怕你這酒不夠聽我講得盡興。」
「請。」
一夜雲稀,一夜風起。
傅章孤身坐在案幾前,看著窗外已漸亮,手中酒被握至微溫,卻是終不願再遞於嘴邊。
「傅章將軍從未怨恨這命運弄人?」
「我若是日日如此想,活在怨恨之中,小佴該不願了。」他淡笑:「我也不過幾十年便死了,這幾十年,誰還等不得嗎。」
「可傅章將軍還在等。」青止看著手中的酒杯道:「鍾佴曾與我講,最不喜的便是你喝這赭國烈酒,傷脾傷胃。如今將軍即便夜夜來飲,也不過在夢中能暫得心安,思念之人卻是再也不會回來了。這酒,將軍便戒了罷。」
「畢竟,她見你如此,又要惱了。」
「傅章,你又偷喝這酒!再如此,你便別回這營帳,這傷我也不管了!」
「你還笑!」
「你將這酒藏在被褥底下,濕了床鋪,沒了地方睡,與我何干。我這斷是沒再多一床被褥的……傅章,你!」
半響,傅章才將手中酒杯置於桌上,翻開擱置的文書,細細看起來,卻是心頭忽來了悶意。久難消散。
小佴,我怎能不怨。
這一生,便是日日與世為敵,夜夜再無月明,也抵不過一刻你眉眼如初,共看山河依舊。
願得四時共身,行行重行行
願得四時共身,行行重行行 「冥帝又有變數了。」青止見重華眉眼間略有疲憊,將茶水端過去。
「冥帝此人狡詐,難以信任,這些事情並不是一兩次了。」重華淡笑道:「再過些時日我若閒了,便帶你出了昧谷,游些你想去的地方,如何?」
「好。」青止笑道:「這幾日你便要與爹親去大荒?」那古老之地,自己還只是聽聞過。
「冥帝逼得緊。那裡有冥界威望最重之人,如今天下將變,冥帝想要他們不再隱世,而助自己一臂之力。」重華淡淡道:「只是大荒的三位長老早已不問世事,只怕此趟要耗費許多時日才可。」
天下之事,早與他們無關。就連這冥界諸多紛擾,也不曾看過一眼:「我與尊上不在時,昧谷有長老坐鎮,你不必擔心。」頓了頓又道:「你莫要出了昧谷。」
「仙界對我虎視眈眈,我知道。」青止托著下腮,搖頭說道。見他笑容欲濃,青止將他額角邊碎發撥開,輕笑:「你似是瘦了些。」雖然眉眼間仍是氣質卓絕,但真是消瘦了些,是近日來繁雜之事太多,加上冥帝因為自己的身份,對昧谷施壓了。
「莫要勉強,冥帝之事不值得你如此。」青止皺眉看他脖頸間似有意擋著的傷。
「昧谷此時大意不得。」重華淡笑道:「冥帝之事,一個差池便會落人把柄,此次判官雖瞞著冥帝派了些人半路攔截,只是開始。炎判官已死,冥帝便動搖了。」看她眼間仍有擔憂之色,笑著搖頭:「若真是擔心,便好好留在昧谷。」只有見她無恙,自己才不會分心。
「對了,前日你出了昧谷,怎麼就去了赭國。」重華似是想起什麼,問道:「那人可與你相熟?」
「我說呢。」青止一想便恍然:「那夜總覺得窗外有人,我還以為又是刺殺他的。」但當她將走時,那人卻已不在窗外,自己又探了一番才安心走的。走時還提醒了傅章一句。
「是我相交之人。」她解釋道,將鍾佴之事細細與重華說來。摸著腕間耳我,眼眸淡然:「鍾佴是我見過難得的女子。」她那日與傅章總是有意避開鍾佴,才能相談歡愉;走時問他的一番話,已讓自己不忍再看。
重華看著她,有些話卻不知再如何問得下去:「青止,你可還記掛他。」
聞言青止微愣,眼波流轉,看著手心淡淡道:「總是記掛。」卻又再抬頭看著重華,眼角沾染霞光:「以後,你莫問了。」
重華看她,輕笑一聲:「好。」
是你日日靜坐琴前,眉眼淡然,不撫一聲,不言一句。是你日日相談甚歡,朱唇挑笑,似是情絕,似是忘卻同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