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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9:51 作者: 齊情
    是一夜月落,是一夜難寧。

    「不曾想這月冕分外有趣。」青止看著四周皆是古樸的街道,來往之人皆素衣素袍,少見花色。

    「月冕之地不同於他處,雖比日冕之地小了整整兩倍,卻向來是祥和之地。」墟涼解釋道:「歷來只有三個國家鼎足而立,彼此之間亦多年未曾有戰事。」相比其他地方,這也算是人間幸事。

    「這也應當歸功於月冕之地各地物資分布均勻,國土又相互制衡。」青止笑道,看著四周:「聽聞月冕從來不奉鬼神,可是真的?」

    「是了。」墟涼答道:「也正因了如此,總比他處依靠他界之力妄圖擴張疆土的地方平和許多。」月冕之地,不信鬼神,可亦懼恨妖魔。

    「只是這安寧能有多久,誰也不能得知。」墟涼搖頭。

    「我看前面有家戲樓,不如我請你去聽個曲子。」青止就看著不遠處的頗有特色的紅曲坊,笑道。

    墟涼順著她所望的方向看去,點頭:「好是好,只是此番你請不得我。」說完莞爾一笑:「據孟主上說,月冕本全然為地府之地,後來也不知為何塌地之海出,神魔又在遠古時期於月冕爭鬥不窮,地府為穩蒼生,為躲禍事,便以塌地之海為界,再不至月冕。地府長年不肯輕易開這塌地之海,百萬年前又無這通月冕之路,所以此地之人皆難與外界往來,那交換的銀錢自然與別的地方的截然不同。你的錢,在這裡可一點兒用都沒有。」話音剛落。便抿嘴笑著向前走去。

    如此,她倒是一窮二白了?青止搖頭輕笑,跟在墟涼身後:「回了地府我便還你。」

    「那倒不必。」墟涼狹長的眼睛笑的柔媚:「我的錢不怎麼動過,你也算是幫我花些。」

    「請進。」墟涼在紅曲坊門口對著青止打了個手,頗有一番書生氣。

    進到坊內,才發現這裡面不似外表看來那樣樸素,雕梁畫壁、大氣輝煌一覽無餘。只是還未看個完全,就被店內人帶著上了二樓,開了一間小房。

    看墟涼駕輕就熟的點了幾首小曲,待他人退下喚人時,青止看他笑道:「你對這裡倒是蠻熟悉。」

    「再怎麼樣,我生前也是一名唱戲之人,這三百年閒得無聊時總是到處找地方聽曲。」墟涼輕斟了酒,遞給了青止:「這酒,不知道你喝不喝得來。」

    接過酒杯,青止只一輕聞便道:「我無事時也愛品酒,這酒醉人的很。」

    曲子已經起了開頭,是墟涼特意點的《花中倒月》。青止一邊抿著酒,一邊會神聆聽。待聽到曲深處,她回看了一眼墟涼,心下突然瞭然。

    「墟涼這是……有了意中人?」

    「……」墟涼略有訝異看她:「你也懂音律?」此曲《花中倒月》聽來極慢,曲調多為舒長,不曾有幾處婉轉,卻教人聽了抓心。

    「我只懂舞,不精通音律,只是這曲子裡的情誼我總歸是能聽出一些。」青止搖頭道:「曲中有人在,曲外故人等。」

    「這是我喜歡的姑娘曾寫的曲子。」墟涼慢慢聽著薄紗外的弦聲:「差不多是我在地府六十多年,有一日在蓮河邊遇見了她,正在為早死的丈夫放蓮燈。我在一旁看著,就有了上前搭話的念頭。」

    「她也並不是什麼幸福女子,從小就給大戶人家沖喜,嫁了進去。偏偏她那時的丈夫又在她入門後半個月就病死了,她便成了整個家中的不詳之人。只是即便是受了百般折磨,她也沒想過要逃出那高牆深院。」

    「為何。」青止問道。

    「我也曾這樣問她,她說她相公在那半個月裡是真心待她好,即便雙方無夫妻之情,但她終歸是感激於他的。因此,她便不願做那背信棄義之人。只是,她卻沒等來那家人的善待,不過是她三十出頭的年歲,就病死了。」

    「那後來呢。」

    「她自然是離開地府,做了那轉世之人。只是我總是想再見到她,大概是我與她的遭遇同樣不得善終,就想幫襯她的下一世,便私自改了她的轉生路,讓她下一世又留在了這月冕之地。這曲子,就是她於那一世寫的。」

    「後來,我無事時便總在她身邊待著,看著她長大、嫁人、生子、老去。最後再回地府,我就又改她的轉生路。就這樣,我也忘記了改了她多少次的轉生路。」

    「你便是守上萬年,她也從不記得有你。」青止看著他道:「為何不去找她。」既為白鬼,已有血肉之軀。

    「本來我對她並無男女之情,只是我覺得她總會有自己的好姻緣,然而我陪她等了那麼多世,未陪她等來那個人,倒是把自己不知不覺推到了她身邊。」

    墟涼笑道,卻發現換了曲子,酒也不知不覺添了幾杯。

    「也許你就是她的姻緣。」青止搖頭:「莫怪我不提醒你,姻緣這種事情甚為難得。」多少痴男怨女總是在那緣盡之後,才悔恨一生。

    「……」墟涼笑而不語,轉頭問道:「莫說我,青止姑娘大概是有了一個好姻緣?」

    「是,」青止笑道:「緣起師門,不敢斷卻。」

    「師門之間,最多孽緣;卻也最多仙緣。」墟涼聽著曲子道:「多少人緣起師門,禍起師門。」

    「個人福分罷了。」青止搖頭看著小簾:「無論何事,都怨不得當時抉擇。與他在容桑仙域只見了第一面時,我便難掩笑意,心雖有傲,卻願待在他身邊,守這一份情。」

    「我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在他於殿內睡著時看著他,提筆又頓,只為他醒來後自己尚是一副安寧模樣;亦不記得有多少次坐在殿門等他回來,卻又在他回來時便閉了殿門,要他氣極而笑。」

    「我萬事看得通透,情不可強求,只當守著便可。幸而,他與我有情。」

    「只是不知道他可曾還記得當年天界盛宴上扯著他衣袖的小女子。」青止笑道,將酒杯輕放:「再過幾日,你就能見到他了。」

    「酒也見底,想必過了也有一個多時辰了,不如出去轉轉?」

    「好。」墟涼整了衣襟,與青止一同離開房間,想要下樓,卻在樓梯口被聚集的人群阻隔了去路。

    「這是怎麼了。」青止站在人群之後,只聽見樓梯口紛紛嚷嚷,那樓下卻只是斷斷續續有著言語。

    墟涼個子高一些,看著樓下微微皺眉:「幾個修仙者怎麼能欺負一個女子。」

    聞言,青止早已起身躍至樓底,墟涼一時未拉住,只好跟了上去。

    一個飛身踢開了將要至女子身前的凳子,青止才站定在她身前,看著面前三三兩兩的人:「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如何稱得上修仙者。」

    「又來一個。」帶頭的白袍之人冷笑:「她可不是什麼弱女子,她可是妖物,只不過那頭蜮仄獸被她藏了起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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