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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9:15 作者: 冰凌花
    他的講述,令希堯不勝唏噓。希堯接下來說了很多很多有關恩雅的一切。聽著他的述說,林庚生的愧悔更加深重了。但是他隱去了恩雅遭傷害的那一段,他不堪回首,不願訴說,也不忍過重的刺激她的父親。

    不管他們說什麼,不管他們多麼的悲傷,不管他們怎樣的渴盼著她能睜開眼,但她始終的一動不動,仿佛已經離去。整個病房的氣氛也始終的低沉而壓抑。她的後母,在此後也常常的來細心的照料她,那個看來美麗而善良、樂觀而堅強的女子,在這兒,也是愁眉不展、戚容滿面。還有她那個可愛的小弟弟,林恩濤,懂事而又禮貌,本是在天真爛漫的年紀,卻也懂得姐弟情深,真誠的為她祈禱,含淚的呼喚她。

    這所有的情意深深的、緊緊的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和要帶走恩雅的死神做殊死的較量。終於,在恩雅昏睡的第七天,她甦醒了。她一睜開眼,就認出了自己的父親,往事雖已如煙,但慈愛的父親卻永存在她的記憶中。溫柔可人的後母、活波聰明的弟弟,她也一下子喜歡上了他們。對於一直對她情深不離的希堯,她更是無言表達她自己的感動。她被濃濃的、深摯的情意包圍著,眼含熱淚,激動不已,也心酸不已。其他的人也是個個流淚,滿懷的酸澀與苦楚。這相聚來的太晚,也太匆匆了,讓人遺恨無窮。

    恩雅能下床活動後,堅持著要出院,她一心想回到那個鄉間的家去。這也許是她此生最後的夙願,任何人都不好反對她。林庚生親自駕車,他的妻兒也隨行,一起送他們二人回去。送到後,他們即將返程時,林庚生把希堯拉到一旁,叮嚀再叮嚀,囑咐再囑咐。

    「希堯,我的女兒,就拜託給你了。她的時日不多,儘量的滿足她,讓她開心吧。我準備的那些藥,你按時給她服用。我會每天都打電話,詢問她的情況。還有,萬一有什麼緊急意外的事,要立刻通知我。」

    「好的,伯父。」希堯不停的點頭,答應著。他的心中猶如萬箭攢心,十分的難過。

    如果沒有病痛的困擾,如果沒有死亡的陰影,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可以說是希堯與恩雅此生最為快樂的日子。清晨,他們早早的起床,映著朝陽,共同採擷露水。傍晚,他們沐著夕陽,看那彩霞滿天。清風吹拂中,恩雅衣袂翩然,飄飄欲仙。晚霞映照下,恩雅萬千風情,嫵媚動人。她雖然瘦弱了些,但疾病無損她的容顏。她依舊那麼的漂亮。很多時候,希堯如痴如醉在她的美麗倩影中,總認為她仍如往昔一般的健康,他們過著神仙眷侶的愜意生活。但她疼痛難忍時,吞下大把大把的藥時,他就覺得從天上跌落到了人間,不,是地獄。

    林庚生從希堯那裡得知恩雅喜歡鋼琴,他買了一架鋼琴送給了恩雅。鋼琴送到的那天,林庚生也趕過來看望她。恩雅是又驚喜、又感動、又覺得很是不安與愧疚。

    「爸爸,這禮物對我而言,真是太貴重了。可是,我是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對不起,爸爸。」

    這句話,令她的父親心如刀絞,也令希堯悲不自勝。林庚生悲傷的說:「傻孩子,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這麼多年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沒有照顧好你,害你生了病。」

    希堯擔心他們父女兩個哀傷個沒完,慌忙的插嘴道:「恩雅,你去試一下鋼琴。給我們彈一首曲子吧。」

    恩雅在鋼琴前坐下了,她打開琴蓋,彈了一曲《捉泥鰍》,歡快而悠揚的琴聲,帶給每一個人不同的感動與震撼。

    自此後,她經常的端坐琴前,或彈一些鋼琴名曲,或自編一些曲子。希堯靜坐一旁,仔細的聽著,看著。他發現她最近幾天總愛重複的彈奏一支曲子,一直很陌生的曲子,大約是她自編的。旋律很優美,歡快中透著憂傷。他忍不住好奇的問:「恩雅,你彈的是什麼?」

    「好聽嗎?」恩雅側過頭來,沖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中有著俏皮的成分,有著深情的成分,也有著難掩的淒涼與無奈,「大哥,我很喜歡這支歌,《愛在深秋里》,我唱給你聽吧。」

    她和著琴聲,婉轉的唱著:「雁兒南飛風蕭瑟,紅葉黃花秋意晚。錯過了春啊,錯過了夏,錯過的往昔讓我們嘆息。不再徘徊,不再迷茫,在這深秋里,我們緊緊相擁,深深相愛。愛在深秋里,情深深幾許?愛在深秋里,我們不分離。如那樑上燕,歲歲長相依。」

    希堯被歌詞所震動,他若有所思了好一陣子。他心頭有一個大大的疑問,他很想問恩雅,卻終未問出口。事到如今,雖然恩雅的生命隨時可能終了,但她究竟對他是否有著愛意,仍對他意義非凡,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怕遭到拒絕。

    幾天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天藍藍的,風柔柔的,全然沒了深秋的寒冷,倒很像是個暖暖的三月天。恩雅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毛線裙,頭上戴著他採集的野花所編織的花環,她的臉頰被太陽曬的紅紅的,眼中閃著明亮的光彩,簡直就像是一個墜落在凡間的天使,美貌無暇,清純動人。他們走過樹林,踩著落葉,穿過田埂,擁抱微風。他們走累了,在河邊的小斜坡上席地而坐。希堯揪下身旁幾株狗尾糙的糙蕙,拿在手裡纏弄著。

    「大哥又要編什麼呢?」她笑著問道。

    「是戒指。」他答道,很快的編好了。他抬頭凝視著恩雅,眼底是柔情萬斛,「恩雅,我要送給你一個狗尾巴糙戒指。」他低頭,捉住她的左手,輕輕的套在無名指上,「它雖然沒有鑽戒名貴,但也沒有鑽戒的俗氣。就像我們的感情那樣的純粹與乾淨。恩雅!」他突然激動的喊,「天為證,地為證,做我的新娘,好嗎?」

    「好!」她鄭重的點頭,含淚有含笑的,又低低的、熱烈的接下去說,「小糙為證,秋風為證,小河為證,鳥兒為證,地上的萬物,天上的星辰,都是我們的證人。見證我們的今生,也見證我們的來世!」

    他無語,只是很緊的攬她入懷,他的臉上淚水奔流,她也淚流滿面。

    深秋的暖是嚴寒的迴光返照,咋暖是還寒。這晚,陰雲密布,風寒襲人。第二天,下起了雨,窗外到處濕漉漉的,觸目無限淒涼。室內也是冷颼颼的,令人倍感不適。隨著天氣的陡變,恩雅的身體狀況也是一落千丈。她的疼痛發作的次數增多了,經常的嘔吐,她的病容日趨的明顯。但她很堅強、很樂觀,她有說有笑的,倒要反過來安慰他。

    雨纏纏綿綿的一連下了好幾天,天氣是愈發的寒冷了。恩雅穿著厚厚的棉衣,懶懶的坐在窗前的椅子中。病來如山倒,活力與朝氣漸漸的從她身體內剝離。她行動無力,唯長久的靜坐,注視著窗外的雨,窗外的風,窗外的枯枝敗葉。希堯端給她一杯熱茶,她雙手捧著,看暖暖的熱氣氤氳,不覺心中一動。她說道:「大哥,今天已經立冬了吧。時間是好快啊,秋天已盡,冬天又來。很快的冬天也要過完,天又要暖了。我還記得咱們的約定,待到來年天暖,河流漲水,泥鰍處處,咱們一起去捉泥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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