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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9:15 作者: 冰凌花
恩雅聽若雁這樣一說,也就完全打消了辭去兼職的念頭。至於她晚上工作的這段時間,她認為讓希堯傻傻的等著,白白的浪費時間不說,也毫無意義,而且希堯還要備課、改作業;而且,他接恩雅一起回家時,趕上佳琪還在的話,他還得送佳琪回家。因此,最終他們商定,希堯只在她下班時趕來接她,其他的時間,他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陸家這一段的日子,表面上還算相安無事。雖然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涌動。就像是一座暫且死寂的火山,指不定哪一天就會爆發,火焰沖天、勢不可擋、難以收拾。
轉眼間,冬去春來,子辰的訪問學者申請獲批,若雁也可以一起隨行。若雁他們忙著辦理簽證、忙著交接工作、忙著收拾東西、忙著拜會朋友,總之是忙的一塌糊塗。在臨行的前一晚,他們二人才抽出時間前來陸家道別。恩雅也向酒店請了假,在家陪著。陸家近日來,一直的處於低氣壓的氛圍,如今再被濃濃的離愁別緒所染,更顯壓抑與凝重,每個人都悲悲戚戚的。雲嵐身子虛弱,精神不振,人也糊塗了許多,竟也想不到為他們設宴餞行。他們是飯後來的,大家陪同著圍坐在客廳。希雯、牽牽和佳琪也在場。雲嵐叮囑著一些話語,她說著時,緊拉著若雁的手,眼角不時的滾下眼淚來。在場的每一個人也不禁為之動容,牽牽也收斂了孩子愛笑愛鬧的天性,安安靜靜的靠著若雁而坐,並不停的流眼淚,揉眼睛。恩雅的傷心程度是更不必說。餘下的各人,平素里不管話多的、話少的,此時都很沉默,都很傷感。真可謂是:離愁正引千絲亂,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二天,他們到機場為他們二人送行,子辰的父母也來了,還有他們二人的要好的同事及朋友,大約統共有二十多個人。剛開始,大家還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可是,他們二人即將過安檢時,每個人的心頭都籠罩著濃濃的離別之情、濃濃的悲傷之情。子辰、若雁與眾人一一的含淚擁抱。若雁擁抱著恩雅時,是好久好久的都不舍分開。若雁熱淚盈眶,恩雅痛斷肝腸。若雁附在恩雅的耳邊,哽咽的、語不成聲的淒楚低語道:「恩雅,我不在的日子,你千萬千萬要珍惜自己。還有,大哥的一番情,你也千萬千萬的要珍惜。答應我,好嗎?」周圍是紛亂的場面,嗡嗡的人語聲,她的話也僅限恩雅能聽清楚。
「好的,姐姐。」恩雅忙不迭的、聲淚俱下的應著,又道,「你和子辰也一定一定要珍重!」
他們踏上安檢通道後,頻頻回頭、揮淚告別。送行的眾人也不停揮手,依依惜別,場面愁慘而感人。其中恩雅、雲嵐以及子辰的父母悲痛尤甚,幾乎都哭成了淚人。
若雁走後的最初一陣子,她覺得心一下子像被摘空了似的,情緒很低落。人間久別不成悲,時間長了,她也就漸漸習慣了、麻木了。她竭力試著想聽從若雁的話,去在意大哥,珍惜大哥。可是,她發現她做不到,始終有那麼一道屏障橫亘在他們之間。她也解釋不清這障礙是什麼?是固有的、先入為主的、深入骨髓的兄妹之情嗎?還是那個天遙地遠,隔著千重山、萬重山的劉慕雲仍令他魂牽夢繞?也許,二者兼而有之吧。雖然,她對劉慕雲已灰心透頂,不再抱任何的幻想。自那個電話後,慕雲未再主動的打來一個電話。她倒是給他打過去兩三次,他要麼乾脆不接,要麼就是說不上兩三句就找藉口匆匆的掛掉。她雖然對他難以忘懷,心中痛不堪言,但她也不好再有任何的行動了。他們之間又像那次的一樣,彼此斷了聯繫,再也毫無音訊。
夏天到了,在這個泥鰍出沒的季節,希堯和恩雅他們卻無人提及那個一起重溫童年夢、相約捉泥鰍的約定。恩雅不曾忘,一直的記在心頭,但她無心去提。一來她心情欠佳,毫無興致。二來,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日漸糟糕。她先前看起來只是蒼白瘦弱、弱不禁風,倒也沒有什麼病症,但她現在常常的吃不下飯,還噁心嘔吐,並且心悸頭暈,乏力不振。希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即使記得那個約定,也不願再提了。有什麼比她的健康更重要、更讓人憂心的呢?他痛心疾首的勸說的去醫院檢查一下,恩雅說什麼也不肯去,倒還反過來勸他要多保重、注意身體。是啊,他近來也是形容枯槁、顏色憔悴。他是為情所苦、為情所困、為情所累。想來恩雅也是如此。他也唯有徒嘆奈何了。
人在年輕的時候,往往總是覺得年輕就是資本,可以肆意的揮霍自己的身體,不懂的珍惜健康、珍惜生命,認為著死亡距離自己很遠很遠,殊不知黃泉路上無老少,死神就潛伏在我們每個人的周圍,盤踞在我們每個人的頭頂。它虎視眈眈、伺機而動,它無情的魔掌伸向那些正處於燦爛花季,風華絕代的年少之人之時,是最最令人惋惜與痛心,悲慘與淒哀的。遭遇飛來橫禍,生命之花瞬間凋零,固然是苦、是悲,但更苦、更悲的是得知自己被命運判了死刑,未來的時日所剩無幾,談何前途?談何希望?談何樂趣?有的只是那可怕的、令人恐懼與戰慄的洞開著口的陰森森的墓穴,等著吞噬自己、埋葬自己。很不幸的,這樣的噩運,竟然落在了我們的主人公恩雅的頭上。
她是在學校組織的體檢中,被查出胃部有腫塊。她已有了很不好的預感,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又獨自去醫院做了進一步的檢查。而後,又是獨自一人取報告單、拿給大夫看。大夫是一位中年男性,戴著副金絲邊眼鏡,儒雅而和善。他低頭看了好一會兒的報告,而後,他抬起頭,凝視著恩雅。雖然他是名從醫多年的大夫,見慣了生死,感情也變得冷漠而麻木,但是面對著眼前這個有著如花的年紀、如花的容顏的女孩,還是止不住的在心底深深嘆息。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沒有人陪同你嗎?」他問道,他的神情與態度沒有大夫慣常的生硬與冷淡,而是顯得極為親切與關心。
恩雅聽出了這話語的弦外之音,這等於說是肯定了她的懷疑。她雖說已有些心理準備,但是事關生死,誰又能做到淡定自若、從容不迫。一種尖銳的、椎心刺骨的疼痛撕裂著她,她恨蒼天的不公、恨命運的不平。她很想痛哭一場,宣洩一番,但她什麼也沒做,在外人的面前,她還維持著她的尊嚴。她挺直脊背,安靜的坐著,安靜的看著大夫。那小小的、瘦弱的臉上,毫無血色,那大大的、美麗的剪水雙瞳中,閃爍著一團火,那裡面沒有驚駭、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不甘、只是哀怨。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力的用心平氣和的口吻說:「大夫,我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如果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請明白無誤的告訴我吧。我這一生,我不願接受的東西,命運已強迫我接受了太多。」
大夫聞聽此言,更為感慨與震撼。他抑制著滿腔的感情,勉強平靜的說:「姑娘,我不得不遺憾的對你說,」他俯下了頭,逃避著恩雅的目光,手中一面無意識的翻動著體檢報告,「從病理活檢結果來看,你胃部的腫瘤是惡性的。」
「是胃癌嗎?我還可以活多久?」恩雅急迫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