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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9:15 作者: 冰凌花
    從那一刻起,她們姐妹的深情緣分就此開始。自那以後,若雁踐行者她的諾言,她對恩雅呵護備至,寵愛有加,就像一個母親愛護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們那時也像現在這樣,同睡一張床,親密的不得了。後來她們慢慢的長大了些,若雁考到了她們縣上的一所重點高中,去住校了。和若雁的分開,恩雅好一陣子的難過,當時的那種心境就如同今天此時的一般。她勤奮用功、刻苦學習。一年後,她也考到了若雁所在的那個高中。她滿心歡喜的以為她和若雁又可以再相聚。但領回錄取通知書後,雲芳卻私下的把她叫在一旁。

    「恩雅,你得懂事一些。你和若雁只差一個年級,你們一前一後的考上大學,咱們這個家可是供養不起兩個大學生。再說了,你還有個小弟弟,若遠才三歲,又是個男孩子,以後他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和你舅舅也沒有什麼本事,這種莊稼拼死拼活的,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幾千塊錢。」

    自小就寄人籬下,所以,她也比別的孩子顯得更早熟懂事些。當即,她含淚的說:「我知道的,舅媽,這些年你們養我不容易,又讓我受了這麼多年的教育。我很知足,也很感恩。以後就是不上學也沒有關係。」

    雲芳也顯得很有些於心不忍,她說:「我也不是要讓你輟學。我給你打聽好了,你可以去上個幼師之類的中專。兩年就畢業了,早早的掙錢可以貼補家用。」末了,雲芳期期艾艾的說:「不管誰問起,你就說沒考上高中吧。我主要是怕若雁……」

    恩雅很慡快的說:「你放心吧,舅媽,我知道該怎麼說的。」不管是在當時,還是以後的很多年內,她對雲芳還是很心存感激的,認為雲芳能做到這一步,也實屬難能可貴。直到前一段時間,也就是幾個月前吧,若雁向她透露了一個事實。她幾乎是用懺悔的口氣說的。

    「我也才知道一件事,恩雅,這麼多年來,你爸爸一直每月的在給你寄錢,而且數目很不少,有一千元,足夠一大家子的人開銷了。錢一直由媽媽掌握著,可她竟一點兒也不讓你知道。更過分的是,她竟也不把錢用在你的身上。」若雁淒楚的、哀聲的說,「一個父親對女兒的舐犢情深、殷殷厚愛,被我們一家子給褻瀆了。我上大學、弟弟念書、爸爸媽媽日常花費,我們都在用著本該屬於你的這筆錢。最最不可饒恕的是,我們還讓你早早的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早早的離開校園,早早的步入社會,早早的掙錢養我們這一家子人。」若雁嗓音哽咽,臉上淚水奔流。

    恩雅心中五味雜陳,也很不好受,對雲芳,對爸爸,她都有種和以前不同的、說不出來的感觸。她安撫的緊擁著若雁,就如同若雁經常的對她做的那樣,壓低嗓子,用儘可能溫柔的語氣,一個勁的說:「若雁,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們是親姐妹啊,你難道要把我排斥在外嗎?」

    「吱呀」的一聲響,讓恩雅猛的一驚,從沉思冥想中回到現實來。她的目光追尋著聲源處,發現是房門被推開了,雲芳正走進來。她穿了一件雲嵐的睡衣,她比雲嵐要瘦,睡衣看起來寬寬大大的。

    「你還沒有睡啊?」雲芳說著,掩上了房門,向里走來。「你這是幹什麼?」她走到了床邊,定睛的看著那口皮箱。

    「整理衣裳。」恩雅說,她仍站在衣櫃門前,有些迷糊的盯著雲芳,猜度著她的來意。

    雲芳扶著床沿坐下,直直的看著恩雅,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你姨媽還想讓你住在這裡。」她慢條斯理的說,「她說你一個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在外租房也不太安全。」

    這大概是若雁的意思,恩雅想著,無言的對著雲芳點頭。關於去留的問題上,她也沒有必要和雲芳爭論什麼。而且,雲芳也必不是為著這個事情而來。憑著她和雲芳多年的接觸,深切的了解。她知道雲芳肯定還有別的關健的問題要談。

    果然的,雲芳問道:「恩雅,若雁給你幫你找的這份工作還可以吧。」

    「還好。」恩雅回答著,有些奇怪她何以這樣問。

    「你瞧,若雁就是個死心眼,對誰好,就挖心掏肝的。」雲芳漸漸的轉入正題,「你這一年多以來,也沒往家寄過一分錢。我當然知道,這都是若雁不許你寄。她這個傻丫頭,又顧家裡頭,又要顧你,就是不顧她自己。她上班這一年的工資,幾乎都給了我。但是眼下,她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再往娘家拿錢,總是不好看的。而且,子辰的家境也不是太好,他們的房子是貸款買的,還要還房貸,壓力也很大。」她嘆了聲氣,又嘮嘮叨叨的說,「你這幾年不怎麼進家,你不知道,家裡頭實在是很艱難,你舅舅和我都上了歲數,常常是這病那痛的。但是,我們還是得起早貪黑、拼死拼活的干。沒辦法,錢難掙,而用錢的地方又太多。你舅舅的心臟不好,早就該動手術了,但是他不捨得花錢,也不捨得丟下地里的活不干,就一直的拖著。等到臘月農閒了,地里沒活了,無論如何他得動手術了。我問過醫院,這差不多要一萬元錢。還有若遠,成績不好,今年上了個私立高中,學費也很貴。他不上也不行啊,他的兩個姐姐都念了書,在外頭做事。總不能讓咱們家這個唯一的男孩在家務農吧。」

    雲芳的意思很明白,她是想要錢。恩雅起初很嫌惡,她很想揭露她,很想衝口而出,「我爸爸每月還給著你一千元呢。」可是,觸到雲芳兩鬢的白髮,蒼老而布滿皺紋的臉,再想想若雁、舅舅、還有若遠,她不忍了,生生的把到口的話咽了回去。直視著雲芳她咬咬嘴唇,下決心似的說:「我存了有三千元錢,明天我取給你吧。」

    「三千元!」雲芳不滿的叫著,「一年多的時間,你就攢下這麼一點錢。你花錢真夠大手大腳的。」

    「我的工資低,現在我一個月才拿六百元錢,以前就更低了。我能存下三千元,也是很不容易的。」恩雅委屈的說。

    雲芳的臉拉得很長,怒氣沖沖的。

    「你在幼兒園工作那麼輕鬆,下班又早。你就不能再找一份活幹嗎?若雁每個月往家拿一千元,你呢,我不說多,少說也得八百吧。」她氣呼呼的站起了身,預備要走了。快走到門口,她轉過身子,下命令般的對恩雅說:「明天記得把錢取出來給我。」

    恩雅陷在一份又迷亂又氣憤又無奈的情緒中,好半天,她愣愣的站在那裡。雲芳開門走了,她寂然不動。希堯大概是回來了,雲芳高喊著和他說話。她仍茫然而無措的站著。

    「希堯,你回來了。我來扶你進屋吧。瞧你醉的走路都不穩了。」雲芳熱心而關切的說。

    「不用。」希堯悶聲悶氣的說,「我有話想和恩雅說說。」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恩雅才心中一動,她抬起迷濛的眼睛,定定的望向門口。雲芳出去的時候帶上了房門,門關著,她看不到門外。她只聽得到希堯踉蹌的腳步聲重重的踩在地板上,在向著她的房門移動。他竟也沒有敲門,徑直的一把推開房門。進來後,他的身子不穩的倚著房門,他喘著粗氣,身子無力的向後一靠,房門在他身後砰然的闔上。隨著這巨大的響動,恩雅的心臟怦然一跳。再聞著希堯身上散發出的滿屋子的酒氣,觸到他醉醺醺、紅通通的臉,狂亂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恩雅更是心跳加速。她屏聲斂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他倚著房門站了好一會兒,才挪動腳步,跌跌撞撞的向恩雅走去。恩雅像被催眠一般靜靜的站著,等著他走近。他走過來,高大的身軀直直的、挺挺的擋在她的面前,遮住了身後的燈光,她整個的身子籠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她仰著臉,被動的看著他。離得近了,他身上的酒氣更為濃烈刺鼻,他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粗暴的、沙啞的、憤憤的吼著:「恩雅,她欺人太甚,這種人,你不要理她,一分錢也不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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