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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59 作者: 吳沉水
    「呆會再說。」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就近將我抱到沙發上,順著我從浴袍下露出的光裸的腿,一下一下地親吻而上。

    我控制不了身體的顫抖和蘇軟,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底悠悠蕩蕩地飄上來,甜膩得仿佛摻入蜂蜜,根本不是我該有的。他似乎大受鼓舞,帶著我從沒見過的耀眼笑容,慢條斯理地拉開我的衣襟,慢慢地覆上嘴唇,舔吻逗弄,手法老到熟練。我承認在這點上我真不是對手,儘管我掌握有關女人身體的科學理論,我熟知器官構成,但我沒法解釋這種銷魂蝕骨的感覺從何而來,為何只是一個男人,他的體溫和觸摸,他的親吻和注視,就足以令我瓦解理性,心甘情願地展開身體,就如一朵花,在暗夜裡,悄然無聲地盛開。

    我在他進入的時候流下眼淚,我流著淚坐在他身上動,我摟著他的脖子,在大力的撞擊中淚流滿面。仿佛體內淤積已久的壓抑,不為人知的孤獨,不肯承認的痛苦,這個時候都被他排擠出來。他進入的,不僅是器官,我們所做的這件事,也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我們就如孤獨已久的兩株植物,驟然纏繞,感知來自對方的體溫和質感,這一瞬間只覺得不敢相信,然後是無法抑制的貪婪索求。

    我想起張旭冉這個女人迄今為止的人生,我在閉著眼感受一個男人的體溫時清楚地看到她的成長,我在腦子見到她如何從怯生生的孩童成長為獨自一人的少女,她一直獨自一人,哪怕她身邊看似有個男孩陪伴著,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獨自一人。我看到她那麼努力地活著,高高興興地沖每個人笑,一個人漂洋過海,一個人在停屍房裡因為壓力和被異國同學排斥而哭泣,我看到她多少次擦了眼淚轉身又笑得若無其事,在電郵上給未婚夫寫斟詞琢句,報喜不報憂的信。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直到現在,她身邊終於有了另一個人陪著。

    在他撞擊的韻律中我嗚咽出聲,他停了下來,緊緊地抱著我,就著兩人相連的姿勢將我擁入懷中。我在他懷裡肆意哭了起來,無法抑制地痛哭流涕,在任何時候我都沒當著人這麼哭過,甚至孟冬出軌的時候,他死的時候,我都不曾當著人這麼哭過。但全部壓抑著的情緒在此時此刻由他開啟,傾瀉而出。

    我一邊嗚咽一邊說:「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我控制不住……」

    「沒事,哭吧,」他吻著我的淚水,柔聲說,「我在這沒關係,哭吧。」

    我邊哭邊說:「但,但是我,我還想繼續做……」

    他微笑了,眼裡閃著寵溺的光,啞聲說:「好,如你所願。」

    他把我放平,俯身而下,緩緩進入,我哽咽說:「用力點,別跟沒吃飯似的……」

    他臉色一凜,怒氣十足地說:「你會後悔說這句話的!」

    後來我果然後悔不迭,事實證明,傅一睿果然是個衣冠禽獸,我遲鈍地在事後才醒悟到,這傢伙平時穿著衣服不覺得,脫下衣服肌肉勻稱結實,根本不是一個長年呆書案和手術台的醫生該擁有的。他肯定定時有健身,而且還頗有成效那種,這麼好的體力,難怪動手術站七八個小時都沒問題。我居然不自量力去挑戰他的權威,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被翻來覆去折騰了多少次,現在連抬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傅一睿躊躇滿志地起身弄乾淨自己,又扶我起來將我弄乾淨。等我扶著腰慢騰騰回臥室時,他已換好床單,過來帶著笑意抱起我放到床上。

    「餓不餓?」

    他不說還好,我立即想起冷掉的牛扒和才吃了一口的濃湯,立即說:「餓啊。」

    他吻了吻我說:「我去給你弄吃的。」

    他在床上給我支了一張小桌子,不一會便將加熱過的牛扒和濃湯端過來。雖然肉質現在吃起來老了,但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工夫計較那麼多。我這邊狼吞虎咽,他靜悄悄地端坐在床邊看著我欲言又止。

    「幹嘛?」我咽下一口東西,咬著西蘭花含糊地問,「你怕我對你不負責啊?」

    傅一睿一愣,隨即板著臉說:「胡扯什麼?這句話該我說,張旭冉,你怕我對你不負責啊?」

    「怕什麼?」我舔舔嘴唇,「單身男女,互相慰藉而已,我才不……」

    傅一睿臉罩寒霜,低喝說:「有膽子繼續說!」

    我縮縮脖子,訕笑說:「開玩笑而已,呵呵。」

    他拿起餐巾,替我擦嘴說:「往後你是我的人了,知道嗎?」

    「啊?」我愣住,「傅一睿,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主任級醫生,你這什麼封建觀念呢……」

    「封建就封建,你有意見?」

    「有。」我小聲地說,「你明知道這種話聽可笑的。」

    他手一頓,放下餐巾說:「好吧,確實挺可笑,不過我有點希望它能成真。」

    「咱們是獨立平等的個體,少來了……」

    「我知道,」他嘆息說,「可你不知道,我等剛剛那樣等了多久。」

    我靜默了,忽然想到一點,抬頭罵:「傅一睿,你看到我就只想這件事啊?」

    他想了想,嚴肅地說:「也不是,你穿著衣服很少有性感的時候,我又不戀童,沒那麼饑渴。不過脫了衣服還算不錯,我挺滿意。」

    我臉上發燙,瞪了他一眼,低頭狠狠咬肉喝湯。

    「你呢?對我滿意嗎?」他用征問病情的口吻一本正經地說。

    我一口湯沒憋住,險些噴出來,咽下後又咳得昏天黑地,傅一睿忙抽過紙巾來給我,拍著我的後背。

    「喂喂,你能不能別在我喝湯的時候說這些?」我好容易止住咳嗽,憤憤地說。

    「不能嗎?」傅一睿皺眉想了想,拍拍我的後背,嫌惡地說:「那說點別的,你能不能吃東西別掉被子上啊?我都觀察你半天了,拜託,今晚上我要睡這張被子的……」

    第51章

    許麟廬動手術那天我去看了,畢竟是個註定要引人注目的手術,給安排的手術室也是觀摩用的大手術室,來了很多專家,院領導也派了代表過來,另外還有一些對鄧文杰慕名而來的實習醫和住院醫,甚至還有幾個教授帶的研究生,大夥濟濟一堂隔著玻璃牆居高臨下觀看整個手術過程。

    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正要退出,卻聽見有人喊:「張醫生,這邊。」

    我循聲望去,卻見鄒國濤站了起來,表情有些侷促,躊躇著說:「張醫生,您要不要坐這裡……」

    我微微一愣,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讓他太難堪,於是點頭說:「好啊,謝謝你了。」

    他鬆了口氣,走了出來說:「您坐吧,我站著就行。」

    我擠過去,坐在他位置上,旁邊的都是年輕臉孔,我看了看,好幾個就是那次吃飯時一起嘲笑過我的實習醫。我沖他們微微一笑,年輕人們尷尬地還了笑臉,一個個低聲說:「張醫生。」

    「嗯,都來了啊,」我說,「今天沒事嗎?」

    「都做完了,」其中一個回答我,「沒做完的,也跟人換了班……」

    他忽然想起來我就是管他們日常工作的,不覺漲紅了臉,囁嚅說:「對不起啊張醫生,沒事先跟您說,可這次機會這麼難得……」

    我看見他的同學都向他投以恨恨的目光,不覺笑了,想起我實習的時候為了爭一個助手位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點頭說:「既然來了就好好看吧。」

    那男孩立即笑了,想了想,低聲說:「謝謝您。」

    我不以為意,此時手術開始了,穿著手術服帶著口罩和眼鏡的鄧文杰領著一幫人各就各位,手術燈亮起,我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看鄧文杰的手法。他真是一個外科天才,冷靜自持,乾淨利落,技術超群。有一種人天生就能統御一個手術台,鄧文杰就是這種人,在這一刻他就如號令百萬的將軍,如何打仗,如何行兵布陣胸有成竹。我想這一刻同行們都大概都不太在意躺手術台上的是許麟廬,而是都在思考如果是自己站在鄧文杰那個位置上能不能做得像他那麼棒。我閉上眼,自忖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不只是我,在座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能也同樣做不到。

    鄧文杰是個天才,這是毫無異義的。

    他做得順手,抬起頭來朝我們這瞥了一眼,看見我,得意地眨眨眼,倒一點也不知道謙虛,我不覺笑了,如果低調那就不是鄧文杰,不過他也有張揚的資本。我看見他隨後轉移視線,定定地看向我身後的某個地方,足足過了十秒鐘,這才低下頭,繼續他的手術。

    我轉過頭,赫然發現詹明麗站在後排,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瞅著下面手術台。看見我轉頭,隨即朝我笑了笑,揚了揚手。

    我驚喜地險些喊出她的名字,最近事情多,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跟她聯絡。沒想到她今天悄悄地就來到我們這,我忙站起來,示意給她讓座,她笑著搖了搖頭。我沒好意思自己繼續坐著,把座位還給了一旁的鄒國濤,起身朝後排擠過去。

    詹明麗笑呵呵地沖我伸出手,我握住了,抱了抱她的胳膊,帶了點抱怨說:「怎麼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怕你忙啊。」她笑著捏捏我的臉,「怎麼看起來好像漂亮了很多,去美容院砸錢了?」

    我老臉一紅,笑而不答。

    「哦,」她恍然大悟,吃吃笑著挨近我的肩膀低聲說,「我明白了,是采陽補陰,哈哈哈,傅一睿看來很努力嘛。」

    「滾。」我推開她,「中文不好就別亂用詞。」

    她笑嘻嘻地攏了攏頭髮,站直身子,儀態萬方地盯著下面的手術台。

    我瞥了她一眼,問:「你知道,下面那位是誰?」

    「許麟廬嘛,讀醫的誰人不知?」她臉上浮現了一絲近似嘲諷的微笑,說,「不過我不是衝著他來,我是來看鄧文杰醫生的。」

    「啊?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從他來找我諮詢所謂的心理問題後。」她有些無奈地揉揉太陽穴,瞥了我一眼,問,「你在想什麼?」

    我好笑地反問:「孤男寡女,我能想什麼?」

    詹明麗瞪了我一眼,說:「我很有職業操守的好不好,鄧文杰也不是那麼容易產生移情作用的心理病患,你以為我是下面躺著被人開膛破腹的那個老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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