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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42 作者: 吳沉水
    周子璋摸摸他的頭髮,就知道這孩子裝得再老練,自己一個人怎懂得處理這些事務。他撫慰地笑了一下,說:「別急,我來看看。」

    只聽「咣當」一聲巨響,男子手上的咖啡杯被碰落在地,咖啡潑到他昂貴的大衣上這個人也不自知。他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牢牢盯著周子璋,眼睛裡閃爍著狂喜、痛苦等複雜光芒,顫抖著說:「子璋,子璋,是你嗎,真的是你?」

    周子璋的臉刷一下變得慘白,原本扶住黎簫肩膀的手猛得一縮,黎簫極為擔憂,反手握緊了周子璋的手,只覺他的手如死人一樣毫無溫度,再看他,整個人如遭什麼重擊一樣全身發抖,黎簫嚇壞了,趕緊摟住周子璋的身子,焦急地喊:「老師,老師,你怎麼啦?老師。」

    「子璋,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男子慢慢地朝他們走過來,眼睛貪婪地盯住周子璋面無人色的臉。周子璋愣愣地看著他走近,直到他伸出手,試圖觸摸到自己時,忽然惶恐地喊了一聲,躲到黎簫背後。

    黎簫此刻只覺心疼得很,聯繫到最初遇到周子璋時他那一身的傷和眼底空洞的絕望,他忽然就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無論他與周子璋發生過什麼,卻肯定是帶給他災難和傷害的,要不然,這麼淡定儒雅一個人,何以會失態到如一個受到驚嚇的孩童一樣?他抱緊了周子璋,空出一手止住那個男人,嚴厲地喝道:「停止,你不要過來,你要幹嘛?你沒見他被你嚇到了嗎?」

    男人呆住了,臉色鐵青,臉上露出極為痛苦和內疚的神色,他尷尬地收回手,聲音乾澀地說:「子璋,對不起,我,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了,我錯了,我……」

    周子璋把頭埋在黎簫肩膀處,大口大口地喘氣,仿佛在進行一場殊死的搏鬥。黎簫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撫他的背脊。那男人不敢再往前造次,眼睛牢牢地盯住周子璋,眼底翻湧著墨一樣的浪cháo,他舔舔嘴唇,說:「子璋,我,我很想你,我,我知道沒有資格,可是,仍然奢望你能夠原諒我,自從你走後,我才發現,原來我愛的人是你,我愛你,是真的,是真的……」

    「夠了。」周子璋發出受傷野獸一樣的哀鳴,他推開黎簫,跑上樓去,砰的一聲關緊了房門。黎簫不放心,追了上去,那個男人也緊跟其後,都被周子璋拒之門外。門內,聽到周子璋壓抑得極低,卻仍能清晰可聞的啜泣聲。那哭聲太沉重,仿佛夾帶著許多生命里難以承受的痛苦和遺憾。黎簫靠在門上,聽著周子璋宛如拿刀剖心一般痛楚的哭聲,眼淚當時就流下來了,他邊哭邊拍門邊說:「周老師,周老師,嗚嗚,別難過啊,嗚嗚,別難過啊,周老師。」

    他哭了一會,忽然想起那個男人還在,回頭一看,他臉色慘澹地呆在一邊一動不動。黎簫火了,指著他的鼻子罵:「你怎麼還在這,我們這裡不歡迎你,快走,走啊你。」

    男人抬起頭,一雙眼布滿了痛苦的神色,上前敲了敲門說:「子璋,你開開門好不好,我們談談,子璋--」

    「你走吧。」周子璋的聲音幽幽地傳了出來。

    「子璋--」

    「走啊你。」黎簫上前,毫不客氣地推他。

    男人苦笑了一下,慢慢下了樓,正看到推門進來的江臨風。江臨風見到他不由一愣,再看黎簫跟在後面滿臉淚痕,咬牙切齒的模樣,先冷了臉說:「林總,好巧啊,您怎麼不在酒店裡呆著,跑來這裡啊?」

    那男人儘管臉色還不太好,可已勉強恢復了本色,說:「江總,鄙人是這棟房子的房東,過來看看,也是理所當然。」

    「我倒不知道,貴公司遠在S市,竟然需要在這裡添置房產?」江臨風微眯了眼,冷冷地說。

    那男人微微一笑,說:「我們索性把話講明白了吧,江總。我購下這裡,本來也是無意。誰知卻找到了一位故人。黎先生,」他掉頭看向黎簫,說:「我對貴店無意刁難,只要你們肯談,別說續租,減租甚至轉贈你們又有何難?我只有一個條件,我要跟子璋談,其他的人都敬謝不敏。請你轉達一下好嗎,我明天會再來的。」

    「你休想!我管你什麼房東不房東,大不了不做了,你別想威脅到周老師,大壞蛋。租約不還沒到期嗎?這還是我們的地方,我不歡迎你,快給我走!」黎簫握著拳頭,憤憤不平地說。

    江臨風看了兩眼,走過去將黎簫握緊的小拳頭包在自己手中,戲謔地說:「林總,這個地方本來我就嫌不好,要不是我家寶貝堅持著,我恨不得立馬就讓他幫到別的地去。您既然有意思收回,可真是幫了鄙人一個大忙。依我看,也沒有什麼好談的,您說是不是?」

    男人狠狠地盯了江臨風,說:「子璋就在這裡,難道可以避我一輩子不成?」

    江臨風眼睛一亮,說:「周老師對我家寶貝多有照顧,我本來就很感激。那天聽說,他好像有遊學國外的意向,簫簫啊,周老師說想去哪裡來著?」

    黎簫睜大眼睛,說:「有,有嗎,哦,有的,不知是歐洲還是美洲啊,好像老師也喜歡西亞呢。」

    江臨風笑笑,說:「地球這麼大,周老師神仙一樣的人物,倒真該好好遊歷遊歷啊。」

    男人臉色鐵青,低聲說:「江臨風,你不要攙和這件事。東菱和貴公司的合作,我們可以再談。」

    「是嗎,真是太好了。天冷,林總多保重,有車跟來嗎?要不要我的司機送您回酒店?」

    「不用了。」男人哼了一聲,對跟著他的年輕人說:「我們走。我明天會再來。」

    第38章

    男人一走,江臨風仍舊握著黎簫的手不放,含笑說:「寶貝,你很勇敢啊。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黎簫有些不自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訕訕說:「我管他是誰,是誰也不能在我這欺負周老師。」

    江臨風淡淡一笑,說:「那個人叫林正浩,是S市龍頭企業東菱集團的掌門人。很厲害的角色呢,跟我這談判了大半個月,楞是一點便宜都沒讓我占到。」

    「你們,兩家公司有合作項目嗎?」黎簫小聲地問。

    江臨風看他的態度,立即明白他在想什麼,耐心地解釋說:「可以這麼說,但目前還在洽談之中。林正浩想利用我們這邊乃至香港、東南亞市場的銷售網絡,我們則需要他們提供產品的尖端技術支持。但在條款擬定上一直沒有談下來,我估計,他是私底下查到我跟你的關係,想要從這裡找一個突破口,或者是拿房契來做順水人情。你別說,他要是把牌打到你身上,我還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誰知道現在中間多了個周子璋,看看林正浩剛剛那個樣子,已經是自曝其短。他以為你是我的軟肋,殊不知現在周子璋才是他的死穴。呵呵,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黎簫看著他,正色地說:「臨風,我想我還是先說明白比較好。你和他之間公務上的事我不想知道,他和周老師之前發生過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是,這個人顯然不是什麼善茬,周老師之前肯定是吃過他的虧了。你不知道,我們剛剛遇到周老師的時候,他真的是遍體鱗傷,眼睛裡一點求生的欲望都沒有。我和珂珂好不容易,才讓他一點一點好起來,笑起來。即使到了今天,周子璋只是看起來一身風輕雲淡,可我知道,他心裡早已百孔千瘡。所以,我絕不能讓他再來傷害周老師。也請你不要想拿周子璋和這個林總達成什麼協議,不要讓我鄙視你,可以嗎?」

    江臨風笑容一僵,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眼裡掠過一絲受傷,半響才說:「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黎簫尷尬地紅了臉,說:「對不起,我可能說過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臨風長長嘆了口氣,溫柔地握上黎簫的手,說:「物傷其類,是嗎?簫簫,你說的心底百孔千瘡,是影she你自己嗎?原來,我以前傷你有這麼深嗎?讓你一直都不敢相信我?是怕再次受到傷害嗎?」

    黎簫身子微顫,咬了嘴唇,沒有說話。

    「該是我說對不起,我一直以為因為以前的事,你心裡只是恨我怨我,卻沒有想過,原來你一直都是不敢相信我。」江臨風愛憐地將他擁入懷中,柔聲說:「怪不得,我再什麼賭咒發誓說我愛你,你都不為所動,原來你根本不敢信我。不信我這樣的人,會愛上別人,而那個人還是你。」

    黎簫在他懷裡略略掙扎,江臨風不敢造次,只得放開了他。黎簫定定地看進江臨風眼裡,璀璨剔透的眼睛底下翻滾著複雜的浪cháo。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良久,隨後,黎簫疲倦地閉了閉眼,別開頭,說:「你今天還是先走吧,我要上去看看周老師,剛剛他情緒崩潰了,我有點擔心。」

    「簫簫,」江臨風戀戀不捨地拉住他,說:「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至少,至少信一次,我不會為了一單生意損害你和你的朋友,好嗎?」

    黎簫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江臨風笑了,摩挲著他的手,心疼地問:「剛才吼林正浩的時候,怕不怕?」

    黎簫微微噘嘴,悶悶地說:「是,是有點怕。他們有兩個人呢,而且看起來都很厲害,要是他真不租給我們怎麼辦呀,我很喜歡這裡的。」

    江臨風悶笑,安撫他說:「沒事,大不了我再從他手裡買下來。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管,交給我吧好不好?」

    「不行。」黎簫抬頭看他說:「這是我的店,有事也是我這個店長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明天林正浩來的時候你也別管,大不了不開店了,我就不信,他還能來搶人不成?」

    江臨風心裡暗笑,不用搶人,他自有一百種方法讓周子璋乖乖自動跟他回去。可這種事對著寶貝正氣凜然的臉卻不好說出來,他微微點頭,寵溺地說:「好,都聽你的,但我明天也來行不行?有我在,你也算多個人壯膽好嗎?」

    黎簫想想那兩個大壞蛋牛高馬大的模樣,心裡畢竟膽怯,看著目光殷切的江臨風,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一直到晚上,周子璋仍然把自己悶在房間裡,沒出來吃飯,黎簫很擔心,扣他的房門叫他,他也不應。

    黎珂已經從黎簫口中得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上前去拉住了黎簫,說:「別打擾他,有些事,需要自己想通,我們幫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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