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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42 作者: 吳沉水
    江臨風呆了呆,黎簫冷冷將手從他的手掌下抽出,抱著手爐起身說:「江先生,喜歡本店就多坐會,周老師調的東西還好喝。但我們這小本經營,概不賒帳,你走的時候,別忘了買單。」

    他說完,徑直走開,對一直擔憂地看著他的周子璋笑笑說:「老師,我頭疼,上去休息一下,店裡就拜託你了。」

    第36章

    黎簫原本想偷偷看看江臨風這回被自己氣成什麼樣,他在二樓窗邊,悄悄撩起窗簾的一角,見到江臨風走出書吧,拉開那輛黑色賓士的車門,頓了一頓,抬頭似有似無地望向二樓,銳利的視線幾乎要穿透這層薄薄的窗簾。黎簫手一抖,忙縮了回去,隔了一小會,終究抵不住好奇心,又偷偷撩起窗簾看下去。江臨風仍然站著,望向他的窗戶,原該冷峻的臉上臉上卻掛了一絲古怪的微笑,半響後,才鑽進車子,一踩油門離開。

    什麼意思?被氣傻了?笑得那麼詭異想嚇唬誰啊?黎簫撇撇嘴,恨恨地甩開撩起的窗簾。

    頭真的開始隱隱作痛,黎簫疲倦地揉揉太陽穴,這是,門上傳來很有禮貌的敲擊聲,他抬頭道:「老師,我沒什麼的,別擔心我。」

    來人果然是周子璋,他默默地走上前來,冰涼的手指輕柔地按在黎簫的太陽穴上,邊細細地幫他按摩,邊笑著說:「我才不擔心你呢,你剛剛那麼神氣,像只驕傲的小孔雀,現在怎麼蔫了?鬥志呢?」

    黎簫白了白眼,隨即笑出聲來,他微閉上眼,享受周子璋靈活細緻的指頭為自己的服務,說:「人都跑了,還斗什麼呀。哎喲,老師,輕點,嗯,你怎麼什麼都會啊,將來誰要嫁給你,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周子璋的手指一顫,片刻又恢復了按摩動作,他輕輕地說:「黎簫,那個人,走的時候,沒有拿走你給他的錢。」

    「我想他也不會真拿,他那種人,死要面子,活該被氣。」

    「他也不是沒拿,他把錢給了我。」

    「呃?」黎簫睜開了眼睛。

    周子璋微笑說:「他把錢給我,說要開一張月卡,以後每次來這消費劃卡就行。」

    「你給他辦了?」黎簫緊張起來。

    周子璋戲謔地看著他,說:「為什麼不,我們小門小店的,可不能做把客人往外推的事。」

    隔天下午,江臨風就來了,來了也不做什麼,只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熱熱的視線牢牢地盯在黎簫身上,看得黎簫心煩意亂,心神不寧,恨不得撲過去拿膠布纏住他的眼眶。周子璋見他滿臉不高興,便離了吧檯,替他過去招呼江臨風,說不上兩句,又折了回來。

    「他要你過去。」周子璋笑笑說。

    「神經病,喝個東西那麼多講究。」黎簫低聲罵了起來。

    「沒有你,人家也不會來咱們這種小地方啊。」周子璋回答。

    「我不去。」黎簫賭氣,轉過身去。

    周子璋輕輕一笑,忽然從後面環住了黎簫,以一種相當曖昧的姿勢將黎簫抱入懷中。黎簫嚇了一跳,回頭說:「周,周老師,你,你幹什麼?」

    「別動,你不是想氣他嗎?相信我,這個方式最有效。」周子璋低頭極為親熱地把頭靠在他的頸窩處。

    黎簫放鬆了下來,任他抱著,一會後,周子璋說:「現在你可以過去了,我擔保,他沒法刺激你,因為他已經被你刺激得七竅冒煙。」

    黎簫噗嗤笑了出來,周子璋鬆開他,在外人看來,就像一對情侶,一個鬧點小脾氣,一個溫柔寵溺地上去哄,好容易哄過來了,小情人相似一笑,和好如初。江臨風微眯著眼,拳頭在桌子下緊攥,呼吸變粗,全身都冒出凜冽的寒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上前將兩人拉開順便揍人的衝動。他瞪著黎簫走過來,漫不經心地拿著點單問:「江先生,請問喝點什麼?」

    江臨風再也忍不住,一把攥住他的手,咬牙問:「黎簫,你有種,那個人是你什麼人?你竟然敢跟人大庭廣眾,打情罵俏,你當我是死的嗎?」

    黎簫眼神冷漠地看他說:「江先生,我跟誰在一起做什麼是我的自由,就像你跟誰在一起是你的事一樣,我們互不干涉不是挺好。請別在這找事,報警的話,我們無所謂,您的面子可不好看。」

    「我絕不允許!」

    「這就奇怪了,」黎簫冷笑說:「你左擁右抱,成天上娛樂版,倒順理成章理所當然,我愛和誰在一塊,還用你批准?」

    江臨風盯著黎簫,半天不說話。他往日積威猶在,眼神又象在冒火一樣令人畏懼,黎簫就算不看他,心裡也有些發毛。他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忽然聽到一陣低笑聲。黎簫詫異地抬頭,只見前一刻還恨得牙痒痒,幾乎要撲過來吃了他的男人,這一秒卻嗬嗬地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什麼滑稽笑話一樣,笑得肩膀聳動,毫無形象。

    黎簫被他笑到莫名其妙,不禁發怒,斥道:「笑什麼笑,我找男朋友很好笑嗎?」

    江臨風乘他不備,一把將他拉過來,黎簫收勢不住,直直撲到他懷裡。江臨風抱住他,似乎很愉悅地說:「差點被你氣糊塗了,別人還難說,就那個男人,和你,絕無可能。」

    「為,為什麼不可能?老師比你好看一百倍,溫柔一百倍,懂的又多,人又好,我,我為什麼不能喜歡他。」黎簫惱羞成怒,在他懷裡掙紮起來。

    「因為,如果他真是你的誰,他絕不會坐看你這樣過來還沒有反應,而且,」江臨風按住他,湊近了黎簫的耳廓,曖昧地低聲說:「你那個老師,和你一樣。」

    「呃?什麼意思?」黎簫傻傻地問。

    「不能,跟你說。」

    他發傻的樣子配上傻氣的黑框眼鏡,可愛到不得了。江臨風飛快啄了一下他的臉頰,等黎簫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得逞,正開心地沖他笑。黎簫又窘又怒,一把推開他站好了,把餐牌用力摔他面前罵道:「再做一次我就拿開水潑你,要喝什麼,快說。」

    江臨風很是高興,說:「寶貝,有什麼好的,你看著辦吧。」

    「行啊,」黎簫眼珠子一轉,說:「本人特製的義大利咖啡,150一杯,喝嗎?」

    「榮幸之至。」江臨風微笑頷首。

    黎簫翩然而去,過了好半天,果真托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東西,聞著也是一陣醇厚的咖啡香。江臨風未嘗先點了頭,僅從味道,就可判斷咖啡豆純正,煮法確實有講究。黎簫將杯子輕巧放在他面前,臉上帶了令他目眩神迷的甜笑說:「臨風,快試試看,這可是我親手磨的咖啡豆,親手煮的哦。」

    他這句「臨風」叫得纏綿動人,令江臨風不由想起那夜床第之間,激情之時那一聲聲銷魂的呻吟,他瀕臨高cháo之時一聲聲魅惑的回應。江臨風情不自禁,端起杯子。聞起來那麼香濃的咖啡,一入口江臨風卻差點要吐出來。這都是什麼味啊,極咸極甜,咸到發苦,甜到想吐,兩種極端的東西糅合在一起,江臨風一嘗之下,一張表現柔情萬種的臉,霎時間皺了起來,怎麼看怎麼滑稽。

    「哈哈哈哈……」黎簫大笑了起來,江大總裁吃癟,這真是多少年都難見一回。他初時還拿托盤裝模作樣擋臉,笑到後來,腰都直不起來,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揉著肚子,還「呵呵」笑個不停。

    江臨風目不轉睛地看著黎簫,忽然說:「原來逗你大笑就這麼簡單,原來只要我喝這種東西,你就會這麼開心。」在黎簫有些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以一種毅然決然的姿態端起面前那杯加料的「咖啡」,閉著眼,皺緊眉頭,「咕嚕咕嚕」地把整杯東西咽下肚去。

    黎簫的笑聲停止了,他吃驚地,愣愣地目睹江臨風將這杯難以下咽的東西照單全收喝下去,再也笑不出來,也說不出什麼。片刻之後,對上江臨風寵溺而縱容的眼神,黎簫臉色沉下來,冷冷說:「150塊,別忘了買單。」說完,徑直轉身離去。

    江臨風苦笑了一下,垂下頭,別說,這杯不知被寶貝加了多少勺糖和鹽的東西,喝進胃裡還真是難受,喉嚨此刻都充滿古怪的甜膩感。「啪」的一聲,一杯白開水被重重放在桌子上,他一抬頭,正看到黎簫沒好氣的臉。

    「寶貝,」江臨風笑了,趁機抓住黎簫的手:「謝謝你。」

    「謝什麼,白開水,15塊。」黎簫甩開他的手,又轉身「蹬蹬」地走開。

    至此,江臨風每日必定來「小可」書吧報到,每次報到必定會帶點小禮物。他現在送東西花了巧心思,有時候是一套瑞士手工水晶飾品,有時候是一隻日本的陶瓷招財貓,有時候是一把精細難覓的蒸餾咖啡壺,有時候是正宗的南美或西亞咖啡豆,有時候則是一盞古舊的裝飾用的尼泊爾紙燈。看起來全都不是很昂貴,卻全都不是輕易能買得到的東西,每每能讓周子璋眼前一亮。黎簫就算心裡不甘願,見東西入了周老師的眼,也不好反駁退回去給人家。

    江臨風通常中午以後來,一直呆到華燈初上才離去。他來了也不騷擾黎簫,只是靜靜地坐那,偶爾用筆記本電腦處理自己的事情,多數時候和店裡的客人一樣拿本什麼書看看。哪怕黎簫將自己這輩子沒做過的惡作劇全衝著他使了個遍,江臨風也不惱,只微笑地看黎簫詭計得逞後興奮的眼。黎簫初時還覺得捉弄江臨風,有些許快感,這個男人令自己受了那麼多的苦,這點小懲罰算什麼?可他天性中的惡劣因子有限,用來用去,也不過是那幾招,人家不煩,他自己先覺得沒意思了。而且江臨風一付甘之如飴的模樣,看著他的眼睛總是柔情似水,帶著濃濃的寵溺,仿佛看一個淘氣的孩子,讓黎簫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是為了討自己歡心才假裝上當。

    店裡的人也逐漸習慣了他的存在。周子璋現在看到江臨風,會像看到所有熟客一樣給予一個親切的微笑,會記得他的偏好,烘烤了小點心,也會免費贈送他品嘗。江臨風對這個和煦如風的男子,竟然也沒了最初的敵意,有一次甚至還當面感謝他這段時間照應黎簫良多。周子璋客氣了幾句,兩人對話好像幼兒園的老師與家長,交換了關於黎簫小朋友的若干表現和看法,把徹底晾在一旁的黎簫氣得牙痒痒的。

    黎珂的態度也很奇怪,在店裡看到江臨風的那一瞬間,確實呆了一下,兩人視線猶如霹靂火線一樣針鋒相對了一番。可片刻之後,黎珂就掉頭,宛如沒見到這個人一樣,徑直與黎簫他們打過招呼上樓去。江臨風也沒事人似的低頭繼續看他自己的電腦,倒讓一旁的忐忑不安的黎簫驚詫不已。江臨風回去後,黎簫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自己期期艾艾地到黎珂面前坦白交代。他張了嘴,卻不知怎麼開口,自己和江臨風現在算怎麼回事,其實他也弄不清楚。要說有關係吧,自己分明拒絕了江臨風複合的要求;要說沒關係吧,先前那次一夜情又該怎麼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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