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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42 作者: 吳沉水
江臨風放下心來,朝兩個護士使了眼色,兩人立即走出病房。江臨風心臟狂跳,剛剛驚鴻一瞥中,他已經瞧見了黎簫兩腿間那小兔樣粉色可愛的性器,一股熱流霎時沖向腦門。他苦笑了一下,哪怕滿腦子都是對黎簫身子的迤邐幻想,這時候又怎麼能流露出來。他舉起手,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寶貝,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有意要闖進來。」
「誰是你寶貝,出去!」黎簫從牙fèng里擠出聲來。
江臨風驚喜地發現,寶貝在一生氣,連一直害怕的情緒都忘記了。他小心地靠近黎簫,柔聲說:「簫簫,別擔心,我不會碰你的,但請你讓我呆在這好嗎?就在這裡看著你好不好?」
黎簫看他靠近,忙拉高了身上的棉被往裡縮,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寶貝,別怕,請你別怕我好不好?」江臨風啞著聲說:「你這樣,比打我罵我更令我難受。簫簫,我不會傷你的,再也不會了,真的,我發誓,真的,相信我好不好?」他以前所未有的耐性慢慢解釋著,目光溫柔如水:「簫簫,這些天,我寢食難安,一宿一宿地失眠,閉上眼都是你躺著一動不動的樣子。這裡,」他指著自己的心臟,痛苦地說:「這裡很痛,從沒有這麼痛過,只要一想到,我明明惜你如命,卻竟然傷你這麼重,我就恨不得躺在這裡的那個人是我自己。那種痛苦,難以言喻,我反正是嘗夠了,簫簫,你哪怕恨我,怨我,不理我,可也別怕我,別讓我老這麼痛,好不好?」
黎簫咬著被角,偷偷地瞥了江臨風一眼,那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物,此時卻容顏憔悴,眼神中全是不屬於他的乞求和哀傷。
「這麼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罵我的話。我不否認,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這麼多年,我身邊確實跟過不少人。你那天提到的莊楚,還有方若琳,他們都曾經是我固定的情人。我對他們一向大方,也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擁有他們,同時有兩個以上的情人,這與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別生氣,聽我講下去好嗎?」江臨風微笑,繼續說:「但是後來,我遇到了你。起初,我也只是按照我會的,習慣了的法子來擁有你,可是,慢慢的,我變得再也離不開你,一天沒有看到你,一天沒有抱你入睡,心裡頭都怪怪的。我看不得你對別人笑,對別人好,哪怕是你的親弟弟,我也受不了。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收在只有我看得到,摸得到的地方,你稍微接觸一下外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要糙木皆兵。因為這個,我常常對你無理取鬧,橫加指責。簫簫,你一定很生我的氣吧?」
黎簫不語,清泉一樣的眼眸里開始凝聚水霧。
「你動個手術,我都心驚膽戰很久;你第一次打電話給我,我高興得立即推掉所有事情,飛車趕回你身邊;你頂撞我,我就會氣得不得了;你說要離開我,我失了理智,只想到用占有你來留住你;你躺在ICU里,我一連拿了六張病危通知單,那一刻,我真的很怕,怕到不敢去面對你。」
江臨風笑了一下,說:「簫簫,還記不記得那天,你動手術前問我的問題?」
黎簫楞住了,眼淚直直從眼眶中流淌了下來,他當然記得,曾經他努力活下去,就為了聽那個答案。但後來,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堪,終於無法再提這個問題。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了答案。是的,我愛你。」江臨風看著他,努力笑著,卻控制不住自己眼眶cháo濕:「我愛你,黎簫。因為是你,所以我做了很多我絕不可能對其他人做的事。那天,之所以那麼失控,就是因為哪怕只是想像,我都無法忍受你離開我身邊。錯手傷了你,我追悔莫及,天天就跟拿刀子挖自己心上的肉一樣。」他仰頭望了下天花板,直到感覺眼淚倒流回去,才笑了笑,對黎簫說:「簫簫,你放心,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方若琳或其他人。不,我沒有對付她,別誤會,我放了她,給了她不菲一筆錢,讓她愛幹嘛幹嘛去。從今往後,我江臨風只有黎簫一個人,也只要黎簫一個人。你無論喜歡做什麼,我都會成為你堅強的後盾,再不會鉗制你,沖你亂發脾氣。簫簫,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我這輩子從沒對別人說過的肺腑之言。你生死未卜的時候我就發誓,如果你醒來,我一定要拋下那些無關緊要的面子和規矩,把這些話告訴你。」江臨風頓了頓,誠懇地說:「簫簫,你不原諒我沒關係,恨我也沒關係,不要離開我,給自己個機會,把以前我欺負你的份都報復回去,好嗎?」
第27章
江臨風似乎真的變了很多,在其後的日子裡,他有如一潭暖陽下的溪水,無時無刻地用他溫柔的視線,低沉的聲音環繞在黎簫身邊。他不僅將黎簫以往喜歡吃的,習慣用的東西堆滿了病房,而且還親手包攬了近身照顧黎簫的所有事務,只要與黎簫有關的事務,江臨風都不假人手,反倒讓請來的兩個特護成為擺設。他從小錦衣玉食,僕役成群,哪裡做過照顧人的事,頭幾回出了點小錯,他也毫不氣餒,將決斷商場的睿智用到這上頭,加上熟知黎簫一切好惡,用不了多久,做起來確實要比專業看護更合黎簫的心意。
儘管如此,黎簫仍然沒有正眼看過他,沒有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不是惺惺作態,欲擒故縱,也不是心底對他的怨恨積重難返,實在是心裡矛盾重重,不知如何是好。黎簫一方面仍然很害怕,不敢與他過多接觸;另一方面在他柔情攻勢下,卻感到很為難,很痛苦。每次江臨風靠近他,他都會不由自主要想起那天他是如何折騰自己;每次江臨風微笑著看他,他都在懷疑,這溫暖如三月陽光的笑臉,還有多久就會露出猙獰狠厲的本色來。江臨風這麼高傲自負的人現在如此低姿態地對他好,黎簫不是沒有觸動,但那觸動只是一點點,猶如乍然相遇的視線,不一會,又要轉過頭,看到別處去。
一夜之間,黎簫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知道江臨風此時此刻,是真的愛自己,或許就如江臨風所說的,他是迄今為止,江臨風最動心的人。但黎簫不相信,江臨風所說的「愛」,和他黎簫所理解,所渴求的「愛」是同一回事。愛這種東西,其實就像一張信用卡,每個人的信用額度並不相同:有的人天生幸運,可以從那裡面透支多次金額;有的人卻沒那麼走運,一生中只能刷一次而已。顯然,老天格外眷顧江臨風,就連愛情,也給了他一大張鑽石卡,這樣的人所說的愛,又如何能與自己這種天生貧瘠的人相提並論?
所以,黎簫每日惶惶不安地看著江臨風為自己忙上忙下,還甘之如怡的一臉幸福樣。其他都還好辦,最讓黎簫難以忍受的是每次江臨風抱他上廁所的事。江臨風知道黎簫厭惡插導尿管,因此一等他體力稍有恢復,即令人取下了那個管道,每天定時定點將他抱到病房自帶的浴室廁所里,不僅幫他除下褲子,完事後,還會幫他收拾乾淨再抱回病床。黎簫每次都難堪得無以復加,恨不得地上有條fèng讓他鑽進去算了。江臨風反倒大大方方,在他耳邊鼓勵道:「簫簫,你身上有哪裡我沒看過?不用跟我不好意思,大不了我轉過頭不看你,好不好?」
「好不好」這也是江臨風最近經常說的話,似乎用了詢問詞,他就從以前那個不容忤逆的君王變成一個通情達理,尊重伴侶的好情人。黎簫心裡清楚,這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江臨風決定要做的事情,那會理會別人,此刻問句「好不好」,已是最大限度的讓步了。想到這,黎簫暗忖,這還能不好嗎?不好我能怎麼辦,等珂珂來嗎?珂珂來了,依江臨風的性子,又怎會讓他插手這些事?黎簫漲紅了臉,無法拒絕的事乾脆就別費勁去拒絕,這也算是他的生活經驗了。他閉上眼,權當自己是被一男護士擺弄著,只求快點解決完事。
到了晚上擦澡的時候,江臨風竟然端了盆進來。黎簫這下再也忍不了了,嚯的一下拉高被子,顫聲說:「我,我,我要護士。」
「寶貝,昨晚我看她們都把你的皮膚擦紅了,把我心疼的,你放心,我會比她們小心的,讓我來吧,好不好?」
黎簫拼命搖頭,心想這一次再讓步,按這個禽獸的步驟,過兩天又會讓他便宜占盡,一想到上次在床上的慘痛經歷,他的臉都白了。
「簫簫,沒事的,我做得來。」江臨風微笑著,將毛巾浸入溫水中,擰乾了朝他走來。
「別,別過來,別……」黎簫急得眼眶都紅了,眼淚聚著,燈下看來,晶瑩透亮。
江臨風停下來,眼裡略過一絲受傷,瞬間又如常微笑著,溫言說:「簫簫,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就是想幫你擦擦身子,來,把手給我。」
「不。」黎簫堅決搖頭,小手緊抓住被沿。
江臨風看著他,倒象看調皮搗蛋的小孩一樣,滿臉眷寵和縱容,拉著他的被子,微用力掀,卻被黎簫緊抓不放。
「乖,寶貝,鬆手啊,擦擦身子才舒服啊,呆會就能好好睡覺了,嗯?」江臨風柔聲哄著他,手上再用力,黎簫掙扎著不放手。江臨風倒好笑起來,跟他玩這種拉被子遊戲。黎簫眼見要被他掀開被子,身體就要暴露在這個令自己又恨又怕的男人面前,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伸手亂抓,不知怎的,「啪」的一下結結實實打在江臨風臉上。
這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把兩個人都打懵了。黎簫心想這下要糟,這人裝了這麼多天的溫柔紳士,這巴掌怕是要打回原形了。他恐懼地連連往後縮,腦里所想儘是那日在這人身下百般受辱的情形,那日不過說了句要離開他,就被那樣折磨,現在連臉都打了,該不會受到更嚴厲的摧殘吧?他越想越怕,全身控制不住地發抖,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江臨風臉上的只掠過一絲詫異,看著黎簫,眼神里卻一如既往的柔和。他揉揉臉,笑了笑說:「得,寶貝想揍我很久了吧?想揍就揍吧,我該你的。就是能不能跟你打個商量,下回揍我,別打臉行不行?我在外頭好歹也是一人物,打了臉,還真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黎簫愣愣的,驚魂未定,聽見江臨風的話,卻沒能反應他的意思。江臨風看他如受驚小白兔的樣子,嘆了口氣,拉過他的手,黎簫只僵持了一下,又不敢過分反抗,怕遭來更大的報復,不一會就乖乖地任他牽著。江臨風就勢將他整個拉進自己懷裡,萬分小心地撫摸著他的背,輕輕拍著哄著說:「好了,乖,別怕了,沒事,沒事啊,乖。」
黎簫呆呆地裹著棉被,縮在他懷裡,身體一刻不停地抖著。這個時候,他其實知道江臨風不會再傷害自己,也不甘願就這樣被他抱著。但是,他就是怕得要死,恐懼仿佛在他的血液中復甦,迅速流淌過全身,令他不敢動彈,只能呆在原地,呆在帶給他無盡恐懼的男人懷裡,等待這發病一樣的顫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