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2023-09-26 00:28:28 作者: 吳沉水
    王錚情緒一激動,就覺得心口發悶喘不過氣來,他推著徐文耀喘氣說:「徐哥,徐哥我難受……」

    「我他媽就是讓你太好受,好受到你可以隨便騎我脖子上拉屎了!」

    「哥,」王錚迸出哭腔,斷斷續續說:「別壓,我,我呼吸不了,啊,哥,我難受……」

    徐文耀一抬頭,這才發現王錚臉色嘴唇都發白,嚇得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心裡又急又疼,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把人抱在懷裡揉他胸口替他順氣,嘴裡說:「小錚,怎麼樣,覺得怎麼樣?都是哥不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啊,彆氣,沒事了,都是我混蛋,沒事了沒事了,你打我吧啊,藥呢,你今天的藥吃了沒?」

    王錚靠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徐文耀立即把他放好了,跑出去拿了他的藥,重新倒了水進來,小心地餵他吃了,這才來得及看清這一屋的紛亂,王錚衣服被扒得差不得,褲子都褪到腳跟那,雪白的臀部上布了幾個印子,都是他剛剛用力掐的。徐文耀懊喪得只想抽自己,忙上前小心把王錚的褲子穿好,給他拉過被子蓋了,把人圈進懷裡輕輕拍著,啞聲地重複:「對不起。」

    王錚眼圈濕了,狠命給了他一拳,卻實在沒力氣,打在徐文耀身上也不痛不癢。

    「給你罵,給你打,怎麼折騰都行,就是不要說離開我。」徐文耀的聲音顫抖,「不是你受不住,是我受不住,你要不跟我好,我沒準會幹出點什麼來的,真的。」

    王錚垂下睫毛,頭抵著他的脖頸,默然不語。

    「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不深,你怕感情深了會被傷害,我都理解,但我可以跟你發誓,跟著我,絕對不會有第二個於書澈。不會有這種可能,因為你是我的命,知道吧?」徐文耀吻著他,啞聲說,「你不明白我經歷過什麼才確定要你,所以你會說出那樣的話。小錚,你聽我說,你不是一個我想認真對待的戀人那麼簡單,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命。」

    他一連重複了兩遍,聽得王錚想哭,他知道這話份量很重,在某種程度上,比「我愛你」還要重得多。王錚從來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他想跟徐文耀分開,想避免受傷害,想不去避開徐文耀一個又一個老情人的干擾,這些純粹是一種理性思考,並沒問過自己真實的內心感受。但現在讓徐文耀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裡,靠著他厚實的胸膛,貼上耳朵就能聽清對方清晰穩健的心跳,他的窒息感一點點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稠的,被人珍愛著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排擠掉剛剛一個人時那種空白和恐慌,它給了王錚一種錯覺,就像他們天生就該擁抱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說不清,察覺它得需要時機,時機又是最難掌握,兩個人都有心病,一層層的恐懼和不安,過往變成自我保護的盾牌,卻也成為最強硬的阻力。王錚明白他的恐懼,但他現在也知道,原來徐文耀也一樣有恐懼,也許因為年代久遠,他的恐懼還更根深蒂固,更難消除。

    「再也不要說離開這種話。」徐文耀抱緊他,細細密密地親他,嘆息說,「這種話會要命的,說,你再也不會了。」

    王錚被他托起下巴,正視他,徐文耀目光中有瘋狂和哀求,惶恐和無奈,像頭可憐兮兮的野獸,緊張等著你的答案,下一秒就會撲上來舔你或咬死你。王錚忽然就心軟了,說:「除非你也答應我同樣的事。」

    「那是自然。」徐文耀點頭,「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會離開你。」

    「也不能有其他的伴。」

    「不可能有。」

    「你的那些老情人呢?」

    「不會單獨跟他們見面,有事處理先向你請示,絕不自作主張。」徐文耀停了停,說,「你要不批准,我就當不認識。」

    「你真能做到?」

    「能。」徐文耀點點頭,想了想,低聲說,「小錚,我不是你想的那樣跟他們糾纏不清。實在是,以前我做事太絕,甚至稱得上殘忍。今天你見到那個,就是十幾年前,我什麼也不懂時辜負和傷害過的人。可能現在年紀大了,開始懂得反省,尤其是遇到你以後,我慢慢明白,以前做的一些事,真錯了。」

    王錚不解地看他。

    徐文耀笑了,親親他說:「等我自己被你折磨,才知道以前我也折磨過人啊。」

    「我哪有折磨你。」

    「剛剛不就是了?」徐文耀嘆息說,「今天跟你交底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王老師鬧分手。別再那麼傷我了,好不好?我也是肉體凡胎。」

    王錚沉默了一會,終究點了點頭。

    徐文耀高興地咧開嘴,使勁往他唇上親了一會,才鬆開說:「你真好。」

    「好不好的先別忙著下判斷,你說說,今天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王錚斜睨他。

    「好,我告訴你,這個事說起來,我忒不地道,你聽了可別生我的氣。」

    第52章

    徐文耀斷斷續續說了不少,說一點保留一點,欲蓋彌彰似的,倒不是他有意如此,只是話到嘴邊,涉及多年前的荒唐事,不是每個男人都能言無不盡來場自我剖析,尤其是徐文耀這種男人,溫柔作表,強勢作里,在王錚面前並不是一味伏低做小,便更加不可能往自己臉上抹黑。加上他太在乎王錚,怕他知道自己以前的混帳事心生嫌棄,於是敘述便更加曲曲折折,不見廬山真面目。

    王錚聽了半天沒說話,他是個聰明人,僅憑徐文耀的支支吾吾他就能判斷實際情況恐怕要不堪醜陋得多。他能在腦海中拼湊出一個大概的故事,這個故事絕不浪漫討好,相反殘忍冷酷。一個人的自私可能造成另一個人一生都彌合不了的傷痛,這種事情是王錚不能介懷的,因為他便是從類似的傷痛中掙扎求生過。現在逐漸開始看到,原來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可能是個比李天陽更無情的傢伙,王錚仔細一掂量,不覺有些害怕。

    他想,如果自己是那個調酒師呢?曾經的他完全也是這種性格,默默地愛,默默地被傷害。徐文耀現在對他是很瘋狂,甚至很偏執,他說自己是他的命時王錚很感動,可感動之餘他也清楚,在瘋狂和偏執的作用下說出來的話,最是靠不住。

    一個人到了他這個年紀,想找的伴其實不該是徐文耀這樣的。應該更安全,更溫和,哪怕是更平庸,可能日子過起來才能更平穩。他想如果可以,他是應該分手的,趁著自己還沒投進去多少感情,但他的話只是開了頭,徐文耀就瘋了,險些給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王錚想想不禁後怕,他不是聖人,他的教育和觀念無法接受任何形式上的性侵害,只要想想有這種可能,他都想遠遠躲開。

    但是現在他沒法躲開徐文耀,一方面耽於對方的氣勢,另一方面卻也不可否認對他產生了依賴。這個男人固執地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裡,頭被他強勢地按在胸膛上,這個姿勢很親密,可時間一長就很難受,王錚卻沒力氣去掙開,也不夠膽去掙開。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真的有點怕了徐文耀,怕他不愛,又怕他太愛,歸根結底怕他愛了又不愛,這種情緒矛盾極了,難不成因為跟一個偏執狂生活在一起,自己的思維也變得古怪了?

    不能這麼下去了,這麼下去最直接的後果是將自己的生活決定權交付到別人手裡,最終只能可悲地順著別人要的方式繼續下去,他不想繞了一大圈,又回到當年那個懵懂無知,只知道要愛不知道怎麼去合適地愛的境地中。

    接下來好幾天,王錚開始有意無意地遠著徐文耀。兩人雖然還是住一起,一塊吃飯,睡一張床,但是徐文耀每次想碰王錚,都會被他躲開,躺一張床上想抱著他睡,王錚會渾身僵硬,似乎怕了他一樣。徐文耀心裡跟被貓抓似的焦躁,他想發火,但卻怕更讓王錚害怕自己,他想跟王錚溝通,卻總是被王錚岔開話題。

    徐文耀這時候知道,自己終於還是觸犯了王錚的底線,這個愛人固執起來,比他以往經歷過的任何一位都難哄,都難伺候。加上他又身體不好,徐文耀根本不敢跟他來硬的,跟他服軟吧,王錚又有自己頑固的思維模式,並不怎麼聽得進去。徐文耀仔細琢磨了那天發生的一切,明白自己在兩件事上做錯了,第一是不該撒謊,第二是不該試圖強了他。前一件事勾起他的情傷,後一件令他害怕,雙管齊下,全是王錚沒法接受的。也難怪他會想分開,恐怕這種不安定的戀情,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吧?

    如果他年輕十歲,那麼可能還可以用誓言打動他,可王錚已經快三十了,再來他跟前賭咒發誓,別說是王錚,就是徐文耀自己也說不出口。

    但問題總得解決,放著越不管就越麻煩。徐文耀等了一個星期,才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跟王錚正面接觸,還是得托謝春生的福。他出院了,上頭的調令也下來,過兩天就要下放到鄉鎮政府機關鍛鍊,臨走前,想請他跟王錚吃個飯,表達一下謝意。

    吃飯的地點由季雲鵬定了,在G市一家著名的粵菜館包了個房間。謝春生的面子王錚不能不給,他其實也願意看到小謝拋下過去,重獲新生。那一天傍晚他沒坐徐文耀的車,而是自己打車去赴約,到了酒樓由禮儀小姐領著去到包間,一推門,卻見季雲鵬飛快從謝春生身邊坐回去,看見他立即咧開大嘴笑:「王老師你來了,文耀呢?怎麼不跟你一塊?」

    王錚沒好說自己不想跟徐文耀一塊來,便說:「他在公司,大概還有事吧,一會就來了。」

    「老徐也該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門了,老那麼護著,王老師也嫌膩歪是吧?」季雲鵬哈哈笑著起身給他拉了椅子,熱情地說,「王老師您快坐,喝點什麼?哎呦瞧我這記性,不能給您亂喝東西,說吧,您能喝什麼?」

    「白開水就成。」王錚微笑著答,轉頭看了看一邊坐著帶笑不語的謝春生,柔聲問,「小謝身體好了吧?」

    「沒事,」謝春生細聲細氣地回答,臉上浮上紅暈,說,「都出院好幾天了。」

    「現在沒多大事,骨頭什麼的還得往後好好養著。」季雲鵬笑呵呵地插嘴說,「我給他請了個保姆,天天專門給他燉補湯,這不,養得氣色好多了吧。」

    王錚仔細打量謝春生,發現他臉色紅潤,眉眼清秀得就如從畫上走下來似的,心裡寬慰,笑說:「確實好多了。」

    謝春生有些靦腆,卻看回王錚,含笑說:「王老師,我聽說你身體也不好,要好好保重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