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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28 作者: 吳沉水
    只有那位年長的情人,在十八歲少年剛剛學會什麼是性的時候,用手在他身上試驗過。那時候他不僅用手,還用嘴,跪下來唇舌並用,手指纖長溫柔地照顧到下身的每一個細節,那種快感刺激而持久,令少年流連忘返。

    但等他試過在對方身體裡達到的另一種快樂後,少年就不再允許他觸碰自己的器官,取而代之的,是在各種不可能發生關係的場合,脫下他的褲子,插進他體內,享受他因為羞赧和緊張愈加繃緊的甬道收縮時帶來的強烈愉悅。

    那時候真是胡天胡地,電影院包廂、公共場合里的衛生間、酒吧後巷、公園樹叢後,甚至停車場,對面燈火燦爛的陽台,只要徐文耀想,對方都無法拒絕他,每次都無可奈何地允許他在公共空間裡分開他的腿,進入他身體隱秘的部分。

    但那個人沒有怨言,對這種帶有羞辱性質的性愛方式沒講過一句不好的話,他容忍男孩對自己的身體為所欲為。

    在徐文耀自己終於領略到只要是王錚,只要是王錚的觸碰就能讓自己快樂到神魂顛倒,有沒有做全套,對方是不是具備技巧都不重要之時,他忽然明白了,那位多年前在他生命中駐留過很短時間的情人,其實是愛他的。

    如果不愛,誰會容許一個十八歲的男孩這麼胡鬧?

    徐文耀啃著王錚的頸項,貪婪地呼吸他的氣息,手指不停游曳在他肌膚上。這麼美麗的身體裸露在夜色中,仿佛春風吹拂過的土地,下一刻會長出稚嫩而充滿生機的糙木來。他的心微微做疼,因為這時候有種漲滿的幸福感,當一個人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的缺失,那麼一旦有所填補,都是不可思議的獲得。徐文耀心裡野火燎原一樣欲望已經漸漸平息,他的吻轉為纏綿輕柔,手上的動作也放慢,王錚在他的撫慰下,身體漸漸放鬆。

    「想什麼?」王錚摸上他的臉。

    「想,我像跋涉過羅布泊那樣的無人區。」徐文耀對著他微笑,一邊把唇蓋在剛剛在他肩膀脖子製造出來的吻痕上,一邊低語,「歷經九死一生,終於來到你跟前。」

    王錚呵呵笑,手搭在他肩上,輕嘆:「說得好像你是孫猴兒,去西天取過經回來。」

    徐文耀也笑:「那真經卻是偽經,害俺老孫白跑一趟。」

    「那行者意欲何為?」

    「真經原在此處,」徐文耀笑著把手重新覆蓋在王錚兩腿間,「我拼了老命,也要占為己有。」

    王錚呼吸一下急了,罵:「滾,你都弄了兩回,還來?」

    徐文耀訕笑著縮回手,托起王錚的臉,親來親去,說:「其實只要讓我抱著親,我能親一晚上,不一定非做點什麼。」

    「拉倒吧你,」王錚沒好氣地說,「你就是禽獸投胎,扒衣服比誰都快。」

    「我沒說完呢,這親親摸摸,就得脫光了來,當然親哪摸哪由我說了算,」徐文耀大言不慚,笑嘻嘻地順著他鎖骨往下舔,含住他胸前的辱珠,故意大力吮吸了一下,抬頭笑說:「比如說這裡,還有這裡。」

    王錚無力地仰起頭,呻吟了一聲,討饒說:「別,徐哥,真的不行了。」

    「別叫我徐哥,叫哥。」徐文耀糾正他,「你在醫院不是叫得挺好嗎?」

    「我叫過嗎?」

    「你叫過了,說,為什麼在小謝跟前叫我叫得這麼親熱?」

    王錚白了他一眼,說:「我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你這麼英雄主義地上場,小謝難保沒什麼其他念頭,對你這種人有念頭,他註定還得再受傷,我是為他好……」

    徐文耀笑呵呵地堵住他的嘴,親得分外賣力,過了很久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摸著他的頭髮,喟嘆說:「小錚,有了你,我才覺著活過來,放心吧,其他人對我都一樣,只有你不同。」

    「這意思是炫耀你情史豐富了?」

    「豈敢。」徐文耀高興極了,他抱著王錚,想了想,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不是小雞肚腸的人,不過我遇到你之前,確實經歷過不少,有機會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王錚笑了,安扶地摸摸他肩膀,溫言說:「沒事,你想說的時候,再跟我說,不說也成,只要你心裡真的過去。」

    「好。」徐文耀點點頭,輕聲說,「以前跟過我的人,大多你情我願,像小謝那樣,彼此只是結個伴,等真找著自己想要再分開,我對他們不吝嗇錢,他們對我也不吝嗇那點溫情,各取所需,沒誰對不住誰。我真正對不住的,可能是,年少無知時遇到的人。」他的聲音低下去,說,「有些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想來,是挺不地道。」

    「都過去了。」王錚微笑著說,「就如李天陽,我也覺得他不地道,但在我的立場,再介懷,也都過去那麼多年,沒意思了。」

    「我明白。」徐文耀點點頭,親了他一下,摸著他的頭說,「睡吧,今天你累壞了。」

    「嗯。」王錚閉上眼,貼近他的胸膛,含糊地說,「你明天早點起,趕在我媽出門買菜的時候回去,別讓她發現。」

    「瞎操心什麼,我會處理好的,睡吧。」徐文耀輕輕拍著他的背。

    第44章

    這一晚折騰倆人雖然沒有真刀實槍地來一回,但到底也弄累了,徐文耀抱著王錚睡得死沉,等他醒過來時,天色早已大亮,他摸到手錶一看,居然已經八點四十。

    徐文耀暗罵一聲,王母每天早上準時七點五十分出門買菜,歷時大約四十分鐘,也就是說,他現在出去,王媽媽肯定已經回來,並且在廚房做早餐。

    然後,再過半個小時,嚴格規定兒子一定要準時吃早餐的媽媽,一定會來敲門,命兒子起床洗漱,吃她做的二十年如一日的寡淡粥水,自製的太咸或是太甜的醬菜,還有一個白水煮蛋,這是整個早餐桌上唯一稱得上有營養的食物,只是吃這個雞蛋,王家規矩是不蘸鹽,只能點幾滴醬油,略微提點味道罷了。

    王錚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是帶著微笑的,他還談到自己從前有多憎恨這種一成不變的早餐,憎恨由母親代表的,強制性的刻板生活和刻板思想。他談到自己的一個小學同學,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他得以進到那個男孩的家,男孩有一位從歌舞團退下來的母親,面容清麗,哪怕在家裡也穿著出門穿的,下擺熨燙得整潔筆直的西裝裙。她說話細聲細氣,總是帶著微笑,臉頰處時不時現出深深的梨渦。王錚第一次知道,原來母親的角色可以這麼賞心悅目,可以不用頭髮紛亂戰鬥在廚房裡,可以不用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暴跳如雷。而兒子可以當著同學的面對媽媽表現出不耐煩,在她皺眉頭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大聲說出自己與母親相左的意見。後來,在他跟那位同學一塊看一套連環畫版的《世界名著精選》時,他母親居然還會給他們送來小餅乾和橙汁----這些奢侈的食物,在王錚家即便是逢年過節也很少見到。一整個下午,他都過得如夢如幻,非常不真實,心裡對那位同學很羨慕,甚至有絲說不出的嫉妒。他首次明確地想,如果我生在這樣的家庭該有多好。他想,他一定要快點長大才行,長大了就能離開這個家,也許娶一個那樣溫柔美麗的妻子,讓自己的孩子永遠也不會因為打破一個玻璃杯而嚇得發抖,連那樣細微的過錯都不敢站出來承認。

    後來怎樣了?徐文耀問他,他心疼那樣的王錚,但這種童年記憶,他覺得應該講出來為好,所以他鼓勵王錚說出來。

    後來啊,我終於離開家了,如你所看到的,我生平第一次勇於承認的事就是我是個同性戀者,王錚笑著告訴徐文耀,然後我如願以償擺脫了我的家庭,我想從今往後我一定要想吃什麼吃什麼,想怎麼過活就怎麼過活,可是你知道嗎?在我嘗過麵包咖啡之類的早餐超過三次以後,我就噁心得想吐。

    我每次胃難受,或者身體有毛病,我就特別想念我媽做的清水白粥,我想,那味道帶了童年記憶,已經深入到骨髓里。

    徐文耀靜靜躺了會,端詳著王錚的睡臉,然後,他湊過去輕輕把唇印在王錚臉頰上,貼了一會,才離開,起身穿好衣服,梳了頭髮,這才扭開房門。

    他能理解王錚對他媽媽的複雜感情,事實上,也許這種渴望逃離又一再陷落的情形一直存在於他們的母子關係當中,如果說他想完全擁有王錚,那麼對他的母親,就不能一味地退讓逃避。

    徐文耀走了出去,徑直進浴室梳洗,他弄完了擦擦臉上的水珠,偏偏腦袋,笑了笑,輕鬆地走出去,那邊飯廳里,王錚媽媽果然一臉鐵青地坐著瞪他,一見他出來,立即猛地拍了桌子,跳起來罵:「徐文耀你給我過來!」

    徐文耀笑著過去,若無其事說:「阿姨早上好。」

    「好個屁,沒被你氣死算我命大,你說,你怎麼會大清早出現在我家?啊?」

    「看您說的,我為什麼大清早在這,您不是早知道嗎?」

    王媽媽大怒,罵:「你躲在我兒子房裡一晚上幹什麼?你以為我們小錚好欺負啊?」

    「阿姨,」徐文耀輕嘆了口氣,耐性十足地說,「我這麼愛小錚,怎麼會欺負他?至於我為什麼要在他房裡過夜,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您這不是問的挺多餘的嗎?」

    「愛值幾個錢啊,你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就說一樣,小錚身體還沒復原哪,你要亂搞什麼出來,年紀輕輕的害我兒子虧了空,你拿什麼賠我?」

    徐文耀一聽就笑了,他走上前小聲問:「阿姨,您知道的不少啊。」

    「廢話,」王媽媽有點不好意思,眼神閃爍說,「我,我這兩年退休了也有去查同性戀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放心,」徐文耀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勸坐下,他也拉了椅子坐了,誠懇地說,「我愛惜小錚比愛自己的命還重,不會亂來,我保證。」

    「空口無憑的,我為什麼信你?」王媽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問,「你們兩個男人,往後日子怎麼過?現在年輕當然可以談情說愛,等老了呢?沒個後代,親戚朋友不待見,有個什麼事你靠誰去?再說了,」她直接拿眼睛夾著斜覷徐文耀,毫不客氣地問,「你現在看我們小錚長得斯文白淨,過兩年他老了呢?滿世界小青年多了去了,你萬一見一個愛一個怎麼辦?我兒子以後怎麼辦?」

    「原來您擔心這個啊,」徐文耀笑呵呵地站起身倒了杯水,放在王媽媽跟前,好脾氣地問,「那我要怎麼做,您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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