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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28 作者: 吳沉水
    「於萱……」王錚心裡堵得慌,不知道說什麼。

    「別介啊,這有什麼,」於萱伸出手按在他手背上,她的手有些發涼,小巧而細緻,即便是病了這麼久,指尖仍然漂亮有光澤。王錚抿緊嘴唇,反手握住她的,於萱微微笑了,輕聲說:「你別看我不著調,我爸爸可是個人物,而且護犢子,小時候我被大院裡的小孩欺負,我爸爸能讓警衛員抱著我,一家家找上門去,說是道歉,可他是首長,誰敢真接受他的道歉?他話里話外明褒暗貶,那些孩子很快就不敢對我怎麼樣。我爸這人哪,反正他要是對你好,別的人就欺負不了你。」

    王錚勉強笑了笑,啞聲說:「不用這樣……」

    「要這樣,」於萱握緊了他的手,仿佛要把身上的力氣傳給他一樣,認真地說,「不要推開我給你的,何況,我能給的也不多。」

    她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笑了笑,感慨說:「真希望把我全部的運氣都給你啊,可惜我都給糟蹋得差不多了。」

    王錚眼睛一澀,險些掉下淚來,他忙別過臉,岔開話題問:「我記得好像很少聽你說過你爸爸。」

    「嗯,沒什麼好說的,老頭子跟我八字不合,我們一碰面那絕對是彗星撞地球,吵得凶了,砸東西的時候都有,但奇怪的是,我雖然從沒相信過什麼父母愛孩子這類全民神話,但我一次也沒想過離家出走,一次也沒有過。」

    「因為其實你還是愛你父親。」

    「愛嗎?」於萱皺皺眉頭,說,「也不盡然是,我感覺有點像兩隻鼴鼠。你看過那種動物嗎?藏在地底下,對儲備過冬食物的積極性遠超過其他動物,我們就是這樣的,我們都能知道冬天什麼時候到來,於是我跟我爸,天性中都會不由自主為過冬做準備。」

    「這麼說有點晦澀。」王錚輕聲問,「冬天是一個隱喻嗎?指危險之類的?」

    「差不多就這麼回事,」於萱咯咯笑了起來,抽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問,「跟你說話就是不費勁。這麼說吧,我跟我爸爸,都有所謂的預知能力,但我爸沒我這麼敏感,他只能模糊知道一點大事上的走向,而且他可比我狡猾多了,他把這種能力藏得很深,然後自如地運用到工作上,在軍隊上幹得風生水起,可我不行,我在這種能力的壓榨中,把自己的生活弄糟了。」

    王錚掙扎了一下,終於問:「於萱,我一直想知道,你的病,你事先也預知了嗎?」

    於萱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知道啊。」

    「那,為什麼不在可以避免的時候避免,反而,要抽那麼多煙,要這樣透支自己的身體……」王錚狠狠地吐出這句話,瞪著她,痛苦地問,「你替我想了很多事,介紹我認識徐文耀,又介紹我認識你父親,但你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如果你一直活著,對我來說,要比這些都強嗎……」

    於萱一下沉默了,她垂下眼瞼,像怕冷一樣抱住自己胳膊,強笑說:「呵呵,有點冷呢,幫我拿件披肩,跟這個一套的,哪,床上那件皮毛。」

    王錚憋著一口氣,卻不能沖她發作,只好站起來替她拿了披肩,於萱接過繞在自己肩膀上,把瘦削的下巴埋在那堆柔軟的白毛中,笑了起來,說:「王錚,你真傻。」

    「什麼?」

    「事情從來不能避免,哪怕知道結局,該怎麼樣,還是會怎麼樣。」於萱抬頭淡淡地笑著,說,「你看過一個電影沒有,名叫時間機器,男主人公為了救自己死於非命的未婚妻,特地製作了一台時間機器,回到未婚妻出事之前,試圖阻止不幸,但結果,他回去了多少次,就目睹了多少次未婚妻的死,而且,死法還不盡相同。」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由微妙的鏈條組織起來,一環緊扣一環,如果硬要解開,那會世界大亂的。」於萱笑嘻嘻地說,「當然世界大亂什麼的不關我的事,但拯救世界的英雄可不一定會出現,而且還那麼及時。」

    「我不管什麼世界大亂,我只是,」王錚一下子哽住了,他微微仰頭,艱難地說:「讓我看著你慢慢死去,太殘忍,我做不到……」

    「你不覺得,這是我的福祉?」於萱輕聲反問。

    「什麼福祉?」王錚愕然地問。

    「沒什麼,對了,」於萱看著他,微微眯起眼,「前幾天,你沒來看我,有個人找到我這來了,你想知道是誰嗎?」

    「誰?」

    「李天陽啊。」於萱不無得意地說,「太有趣了,看到他那個樣子,我的病立即好了幾分。」

    王錚詫異地問:「他來幹什麼?不是,他怎麼知道你?」

    「因為你們倆處朋友的時候,我去找過他啊。」

    「你找過他?」王錚猛地站起來,問,「於萱,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裡再一次跟大家說一遍,這個文真的不是講究情節的文,它的進展會很慢,會有很多心理剖析,會有很多讓你覺得沉重的東西,也許主角還性格墨跡,作者行文也從來不喜歡所謂簡潔的文風,這些都是在寫這個文的時候就設定好的,我真的不希望,在明知道這一切的情況下您跳坑了,卻反過來指責我,為什麼不寫輕快的情節文,為什麼讓主角墨跡,為什麼總有大段心理分析,然後將之稱為我騙v文錢。如果這樣,我真的奉勸您早點棄坑,不要為這點冰棍錢鬧不愉快。

    我從第一章就說過,這個文可能會不討好讀者,現在更加堅定這個想法,我想寫一個給自己看的文,我寫文快兩年了,也是覺得該尋求一種自己的表達了。如果您能跟我一塊走下去,那是有緣分,我會很感激,並且保證會認真用心去寫;但如果您中途覺得不好看了,點一下叉叉,咱們好聚好散就行。以往某水文下總是或多或少鬧得不愉快,其實跳出來看真沒必要,我表達我的,您能接受當然最好,不能也沒人強求啊,一切隨緣吧。

    耽美圈如果少點是非,相信讀者能看多點好文,作者也能走得更遠,如果總是掐架的風氣,好作者真的只能一個個流失掉。我在我的圍脖上寫「希望有一天作者跟作者能共享資源,不同作者的粉絲能不用通過踐踏別的作者來抬高自己的偶像,希望單一狹隘的耽美寫作觀能早日被打破,能允許不同作者做出更多更好玩的寫作嘗試」,這也許真的是我白日做夢,但行文至此,還是想感慨一句,如果這能成真,該有多好。

    第21章

    這個過年期間,李天陽都呆在G市,私心裡想再見王錚一面。

    雖然他沒想好,再見到王錚要如何。

    他不只一次地想,要自己再年輕十歲,不五歲,該多好。

    如果再年輕一點,他想自己還真幹得出堵在王錚家門口這種事。

    堵在王錚面前,死纏爛打,說盡所有肉麻的話,或者什麼也不說,就把人抱緊了,不撒手,他要打要罵隨便,如果哭了更好,那麼事情就有轉機有希望。

    年輕時候李天陽從不屑做這些,差不多二十出頭的時候,他冷眼旁觀周圍一干直男為了泡妹妹醜態百出,盡幹什麼女生宿舍樓下點蠟燭抱鮮花,跟傻冒喊口號似的高喊我愛你,他覺得這種行為很愚蠢,把個人生活公眾化,猶若戴了高帽踩高蹺,以為弄上這身行頭,就真比別人高,以為當著眾人的面把自己那點小情緒喊出來,那點愛就比別人的真誠。

    卸了妝,還不如別人的呢。

    李天陽只要看到這種誇張似的示愛,都會在心裡嗤笑一聲,無聊。

    但直到現在,他才忽然覺得,那些死纏爛打的招數,有時候並不全是因為無聊,而是人在一時之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又被心裡火燒火燎的欲望催著逼著,恨不得立刻見到那個人,得到那個人,明知道有些招數用了適得其反,可能會惹得對方厭煩,但還是用了,迫切地希望用最直接的辦法來達到目的,如此而已。

    比如對王錚。

    他實在受不了,要疏遠客氣地跟王錚說話。

    記憶中,在王錚跟前,從來就是想說什麼說什麼,就連當初那麼決絕的話語,也是遵循本心意願。

    可現在,再也不行了。

    其實王錚那句「天陽,你從來不是糾纏不清的人」,已經令他分外難堪,只覺得脊梁骨一陣冷汗竄出來,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地道。是的,他李天陽從來拿得起放得下,講究好聚好散,知道進退得度,他是一個做事乾脆利落的大老爺們。但此時對上王錚,他卻寧願自己能性格再無賴點,年紀再輕點,最好能年輕到做再蠢的事都有青春年少做掩護,做再肉麻的舉動,都有激情打底,顯得堂而皇之。

    如果可以,他想對王錚做很多以前從來沒為他做過的事,比如聽他說話,陪他看他想看的電影,帶他去吃他愛吃的食物,送給他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在他做飯的時候在一旁打下手,在他看書的時候給他沏杯茶,在他回家的時候趕在他之前到家,先開玄關的燈,再親手給他遞雙拖鞋。

    最重要的,想好好陪他,跟他過日子。

    但這些,在擁有他的時候,李天陽都不曾為他做過。

    因為他總是很忙。

    可那時候到底在忙什麼?就真忙到這個程度?

    誠然有很多表面上的理由:當時他的小公司成立才幾年,應酬很多,業務很繁瑣,遇到阻力很大,他也不過出身一般家庭,白手起家,總是有料想不到的意外。

    但怎麼解釋說,他有一回出差,兩個人半個月都沒見著,好不容易回家了,可屁股還沒坐穩,朋友哥們一個電話過來,可能轉身就出了門,喝酒唱k照樣不含糊。

    他不是沒注意到身後王錚失望的眼神,像只等待主人撫慰的小狗,眨著水潤的大眼睛,一覽無遺地,裡頭全是小心翼翼地感傷。

    為什麼那時候從來不覺得,這就是一種不公平呢?

    沒有。

    反而好像很理所當然,事業很重要,朋友圈很重要,什麼時候只要事情一來,原本給王錚的時間,都可以隨時推到日程表最後,王錚確實就如家裡豢養著的小寵物,得空了愛怎麼寵都行,但只要事情一來,誰顧得上逗一隻小貓小狗?

    他這麼做的同時心裡也許會有瞬間的愧疚,但從來不會超過五分鐘,他甚至想過,難道等他,候著他,愛他,不都是王錚該做的嗎?

    李天陽還記得,有一回,好像是王錚本科畢業,為了慶賀他保研成功,本來已經說好了倆人去趟雲南旅行。但他突然接到一個大單,忙起來這事早擱一邊,等到那一天,他回家看到王錚笑吟吟在收拾東西,還覺得奇怪了,問:「幹嘛去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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