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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霍斯予伸出手臂,把他抱進懷裡,拉扯過棉被蓋到他下巴,摩挲著他的頭頂嘆氣說:「子璋,你讓我抱抱,想起我們家老頭,我心裡難受。」

    周子璋沒掙扎,弱聲說:「我父親很早就過世了,不知道怎麼勸你。」

    「沒事,你甭勸。」霍斯予抱緊他,低聲說:「你知道嗎?老頭子其實什麼都知道,他當著人的面抽我,沖我開槍,關我禁閉,就為了讓我從葵盛那個爛攤子裡頭摘出來。他對自己兒子下這麼狠手,外人都不敢多說一句他偏袒,可我心裡頭明白,他一輩子都看不慣我,可他也,知道我。」

    「後來我才知道,當初我大哥讓我進葵盛,他是不同意的。怕我吃虧,怕那幫親戚跟狼似的把我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下,可老傢伙就那臭脾氣,為我好吧他不說,擔心我吧,他也不說,你讓我怎麼想?除了覺著他瞧不上我外,我哪能揣摩出他那點心思?」

    「就連想護著我,離開這場風暴,都得先讓人關我禁閉,你說,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爸爸?」霍斯予苦笑了下,喃喃地說:「他就不怕我他媽恨他一輩子?」

    「你不是不會嗎?」周子璋輕聲說,他覺得倦意上來了,說:「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那可三天三夜說不完,」霍斯予來勁了,帶笑說:「我小時候,那是我們軍區最淘的一個小子,孩子王,整天領著一幫人上躥下跳,哪都有我,嘿嘿,張志民他們就是那時候結下的交情,現下還跟親兄弟似的……」

    他的聲音低柔醇厚,合著窗外的雨聲,猶如催眠曲一般,周子璋漸漸閉上眼,進入夢鄉。

    第91章

    已經很久沒這麼酣暢淋漓地睡著了。

    這天晚上的睡眠質量奇高,也許是因為生病發燒的緣故,也許因為身邊就有人陪著,周子璋幾乎很快就陷入沉睡當中,一個夢也沒做,就這麼仿佛被人伸出手一下子猛拉入睡眠的深層結構中一般,這在他這麼一年多,可能更久一點,接近兩年的時間裡,是前所未有的。

    後背貼著舒服的大火爐,便是一開始的發燒畏寒,也沒覺得有多難受,就連全身叫囂著酸痛的骨頭,都在這種宛若溫水浸染的環境中,得以悄然釋放。

    就連四下的雨聲,在睡夢中,也宛若柔和的伴奏曲,你不覺得倉惶了,心裡某個角落,奇蹟一樣地平穩下來,沒有那些波動的情緒,無關喜悅、憂傷、激昂或者悲慟,你只是安靜下來了,全身上下都安靜下來。

    連呼吸都變得綿長平靜,連四肢,都悄然放鬆。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記憶中,總是顛沛流離,總是朝不保夕,幼年時的周子璋,永遠都不知道今天躺下去的地方,明天睜開眼,是不是還能繼續住下去。

    那些親戚未必是壞人,不然也不會照料他這麼個孤兒,但小門小戶,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負擔,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責任,能分到他頭上的溫情就少之又少,而且有時候生活的壓迫一來,大人一活得不順心,你就不能指望他們還對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孩有多好。

    童年的這種孤獨揮之不去,久而久之,就變成骨肉內里的質地,你哪怕在上面加再多掩飾物,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有哪個孩子,好幾年都過著不知道明天住哪的生活,這種生活就會變成你的價值觀,它提醒你,不得不去把所有的東西都暫時化,喜歡的東西不能有,心愛的海報不能貼牆上,你甚至還不敢有屬於自己的日記本、私人信件、賀年片,因為你反覆永遠在搬遷,永遠在挪動,也永遠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

    可是,你沒獲得安定的機會,並不意味著,你不想安定。

    而是你把安定的心思藏得太深,就像一個希望,你永遠在駐足凝望,可永遠也到達不了。

    周子璋窩在被窩裡迷迷糊糊地想,其實就連跟林正浩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把那棟別墅當過自己的家,再後來,跟黎笙他們住一塊,其實,他也隨時準備上路。

    隨時準備上路,卻不確知什麼時候會上路,這樣的暗示,天長日久,就如細菌一樣盤踞心頭,再難消除。

    他的失眠症,其實有一部分,就因為這種說不出口的焦慮。

    想不到的是,這種焦慮允許身後這個男人靠近之後,在被拉入他懷裡之後,竟然得以消弭,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周子璋不知為何,能篤信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推開自己,就憑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他能入睡。

    可是如果事情僅此而已,無疑會好辦許多,但隨著清醒的到來,那些白天該堅守的原則又都回來了,雨夜裡因為生病而偶然冒出來的軟弱,在清醒後,令周子璋直覺感到無比羞愧。

    霍斯予的手臂並沒有鬆開,他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將周子璋如嬰兒一樣嵌入胸膛,貼著他的心臟位置,你甚至能聽見一聲聲心跳,體溫夾雜著霍斯予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籠罩著他,令他不安又煩躁。

    這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混蛋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一生,多少為難的事,說起來起頭都是因為他,周子璋突然就忿恨起來,掙扎著要離開霍斯予的懷抱。

    他一動,霍斯予就醒了,睡眼朦朧地低頭看看懷裡動個不停的人,突然笑了,笑容傻裡傻氣,如獲至寶,湊過去親了一口,喃喃地說:「跟做夢似的。」

    周子璋一愣,霍斯予卻四肢並用,纏繞著將他牢牢固定在懷裡,新長出鬍子渣的下巴磨蹭著他的臉頰脖頸,聞著親著,滑下去含著他的耳垂,喟嘆了聲,啞聲說:「來,掐我一下,不然我覺著不踏實。」

    周子璋只覺心裡頭一陣說不出的酸楚涌了上來,咬著唇側過臉,對他的忿恨,此時卻被這種夾雜了歲月流失和對經歷過的生活磨難的感慨所取代,他伸出手,摸摸摸上霍斯予的手臂,隨即毫不留情,狠狠掐下。

    霍斯予一聲慘呼,摸著手臂怪叫:「哇靠,真掐啊你。」

    「你以為啊。」周子璋一把將他踹出被窩,裹緊被子,瓮聲瓮氣地說:「醒了就起床,賴在這幹嘛?」

    霍斯予笑了,貼著臉過來說:「我這不是跟上門女婿似的,正樂得找不著北嗎?」

    周子璋不理不睬,閉上眼繼續睡,霍斯予繼續討好地問:「子璋,昨晚睡得好嗎?我摸摸額頭,嗯,燒好像是退了,但咱們不能掉以輕心,要不吃了早飯,還是去醫院查查?」

    「不想去。」周子璋蓋上腦袋說。

    「去吧,你好歹讓我放心點,好像你這不是一天倆天的毛病了啊,腿呢,疼不疼?」霍斯予笑嘻嘻地說:「我聽說這邊中醫院治風濕類風濕挺出名的,咱們看看去啊?」

    周子璋還是不作聲,霍斯予拉下他的被子說:「你睡著的樣子可真可人疼,我瞧著都心都軟了,子璋,早飯你吃點什麼呀,啊,我去給你買粥怎麼樣?你要什麼粥啊,及第粥還是魚片粥,我嘗過了,那魚片粥有股土腥味,咱別要那玩意兒啊,還是麵包牛奶,我這就給你買去……」

    「霍斯予,你煩不煩啊。」周子璋猛地一下拉下被子,怒瞪他說:「昨天晚上,我,我只是一時心軟,你要以為……」

    「行行行,我什麼也沒以為,」霍斯予舉著手,笑呵呵地說:「我這就給你買早飯去,及第粥啊,就這麼定了,你有力氣沒?我扶你起來洗臉漱口。」

    「我……」周子璋對著他那張笑臉,突然有點語塞,怏怏地爬起來,低聲說:「我自己來。」

    霍斯予才不管他說什麼,伸手把他扶了,護著他下了梯子,先幫他倒了水喝著,又過去給他開了浴室的燈,打開熱水器,連牙膏都幫他擠好了,這才說:「好了,你去吧。」

    難為他一個大少爺,做這些服侍人的事倒順暢自如,周子璋看了他半天,才慢騰騰地站起來,打開衣櫃拿了換洗衣服和毛巾,走進浴室,把浴簾嘩啦一聲拉上。

    他生性好潔,昨晚發過燒出了汗,所以今早必須要清洗,但慮及外面站著霍斯予那麼個禽獸,卻躊躇起來,病剛好點,手解扣子就有點發抖,但轉念一想,昨天晚上那麼摟抱著睡了都一夜無事,現在他也不會亂來了。周子璋心裡稍微安定,脫下睡衣,打開熱水,沖洗起來。正洗著,突然聽浴簾嘩啦一聲響,一回頭,卻見霍斯予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後,目光深邃炙熱,裡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周子璋吃了一驚,隨即拉下臉,冷冷問:「你有看人洗澡的嗜好?」

    「我,我也沒洗……」霍斯予不知所云地說著,喉嚨聳動,有點遲疑問:「那個,子璋,我能跟你一塊洗嗎?」

    「地方窄,容不下……」周子璋還沒說完,已經被他攔腰抱住,手滾燙地貼上肌膚,一寸寸摩挲著,帶著些許顫抖,周子璋腦子轟的一聲響,他跟霍斯予歡愛無數,就在那雙手貼上來的瞬間,哪怕無愛無恨,但本能的身體反應卻令他腳下一軟。霍斯予托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板著他的後腦勺,猛烈地親了下去,拇指壓下他的下頜,迫使他被迫張開嘴,迎合那狂風暴雨一樣的吸吮攪動,攻城掠池,似乎要將這麼長久的思念、壓抑的情感、不可說出來的痛苦和這一刻重逢的狂喜都表達出來,直親得周子璋感覺肺里的空氣都要被擠壓一空。

    「別拒絕我,子璋,別拒絕,別拒絕,別拒絕……」霍斯予喃喃地,哀求著,重複著這句話,他的唇顫抖著往下,在水汽氤氳當中,漸漸吻上那白皙的胸膛,挺立的辱珠,流連忘返,舔吻吞噬,一陣陣陌生而強烈的欲望衝擊上來,周子璋無力去推開他,事實上,他也不想推開,禁慾已久的身體已經在霍斯予嫻熟的手勢下軟化開,他閉上眼,仰著脖子,劇烈喘著氣,如果不是靠著霍斯予的手臂,可能早已滑倒。突然之間,兩腿間的器官被一隻溫暖的手掌覆蓋,周子璋「啊」的一聲驚呼,啞聲說:「別……」

    「沒事的,把眼睛閉上,我會讓你慡上天。」霍斯予循循善誘地貼著他的耳廓說,一邊親吻他的耳後,一邊加快手上的動作,懷裡的人這種抗拒又無力,荏弱又嫵媚入骨的樣子令他神魂顛倒,早就為這個人變了不是嗎?貼近他,想的居然是怎麼讓他歡愉,而不是怎麼解決自己堅硬到痛的欲望。他掌握著那個軟軟的器官,感受它在自己掌中變硬,顫抖,熱起來,逐漸逐漸攀上高峰,聽著心愛的人因為自己的手而發出抵擋不住的細軟的低吟,這種感覺居然無比滿足。說起來霍五少什麼時候有為人民服務的心思?也就是他,從來都只有他,他是例外,但他也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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