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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他搬來自己要用的衣服,自己要看的書,甚至自帶洗漱用具,浴室裡頭,居然還擺放了一塊廉價香皂,一切就好像,他只是來一個旅館過幾天,過幾天後,他又會走。

    他讓霍斯予的用心,都變得毫無意義。

    霍斯予心裡疼得厲害,他不甘心,他非常非常的惱火,幾乎想掀桌罵人,有好幾次,他都想直截了當問周子璋,真那麼不情願?老子賠進去多少錢,八億美金,單單利息就是天文數字,可還換不來你一個真心的笑臉,讓你笑一個,就他媽和顏悅色一回,有那麼難?

    為什麼,你對林正浩,就能那麼豁出去,但對我,就這麼吝嗇?

    就這麼過了三天,周子璋一如當初所約定的那樣,真的充當起一個鐘點工,盡職在屋裡頭做飯,打掃衛生,完了就自己靜靜看書,寫論文。該做的事一樣沒少,可霍斯予想著盼著發生點什麼,卻一絲影子都沒有,別說這些,就連多餘的話,他也不對霍斯予說。每天在一塊做的事,真的就只剩下吃飯,兩個人呆在同一個屋檐下,卻透著說不出的壓抑和怪異。

    這不是霍斯予想要的,他感到有一堵看不見的厚厚的牆隔著他跟周子璋,霍五少天生不是能憋屈的人,忍了三天,第四天就再也忍不住了。晚上一吃完飯,周子璋站起來收拾時,霍斯予終於說了句:「別忙活了,明天我找人來收拾,有部電影不錯,咱們一起瞧瞧?」

    「洗完碗,我還有功課要做,可能沒時間。」周子璋垂著頭,手下不停,飛快地將碗收過去,霍斯予有點惱火了,又是這樣,三天來,每次他提議干點什麼,周子璋都以學業繁重為由推了。這要擱在從前,哪有周子璋推三阻四的時候?誰讓他現在不能再跟活土匪似的?真是自找苦吃。霍斯予怏怏地站了起來,說:「要不我幫你?」

    「行了,你會什麼呀,大少爺一個。」周子璋回了他一句,端著碗往廚房走去。

    霍斯予手一伸,提高嗓門說:「我還就想幫你了。」

    「別添亂。」周子璋皺了眉,口氣有些嫌惡。

    這下霍斯予心裡的邪火徹底給勾起來,他伸手去搶,說:「少廢話,給我----」

    兩人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較上勁了,一個搶,一個不給,正拉扯著,周子璋手一滑,手裡碗碟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巨響,全摔成幾塊。

    這聲好像砸開一個缺口,登時將兩人各自心裡頭苦苦壓抑著的負面情緒都砸開了。霍斯予先吼了一句:「讓你給我怎麼啦?就這麼不情願?我幫你洗個碗都不情願?你他媽還有情願的事嗎?」

    周子璋猛地抬起頭,目光黑沉,直視著他,冷哼一聲說:「原來,五少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啊?我還以為,您瞻前顧後,看到的只有自己。」

    「我只看到自己?」霍斯予怒了,點頭笑說:「我要他媽只看到自己,還犯得著跟供祖宗似的對你?還整這麼多事幹嘛?你滿屋子看看,哪一樣不是照著你的喜好弄的?我要只看到自己,我犯得著弄成這樣嗎?」

    周子璋目不斜視,漂亮的眼睛裡冒著怒火,咬牙說:「霍斯予,你摸自己良心問問,你歸置這間屋子的時候,有想過我嗎?你如果但凡想過我一絲半點,就絕對不會再把我弄進這個房裡來!」

    霍斯予也是忍了太久,只要一想起,他甘願為林正浩做那麼多,對著自己,卻連假裝都懶得,他就妒火中燒,心裡的話也憋不住了,想也不想,張嘴就說:「你什麼意思啊?這裡怎麼啦?哪裡又礙你的眼?你說,我立馬拆了。」他仰頭嘲諷一笑,問:「還是說,你他媽住慣了小別墅,根本就已經瞧不上這了。」

    周子璋臉色煞白,退了一步,冷笑說:「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就這個地方,你打我,逼我,侮辱我,都忘了?這骨頭挨近這裡都會發疼呢?那些事,我可不敢忘!」

    霍斯予有點懵了,心裡咯噔一下,歉疚心疼一道涌了上來。他知道自己先前對周子璋不好,一開始那些事,想起來自己都想抽自己兩下,但他畢竟專橫跋扈慣了,要他切身體會周子璋經歷過的傷害,明白那有多嚴重,卻也不現實。霍斯予現在愛上周子璋,拼命想做的,就是怎麼做得更好些,讓他忘了先前自己做過的混帳事,但有些事,註定他這樣的強悍慣了的人無法理解,終於弄巧成拙。

    他見周子璋一臉痛恨失望,心裡大慟,早軟了姿態,那股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無邊的愧疚,他小心地靠近周子璋,低聲下氣說:「那,那什麼,這事我,我沒往那處想,我就琢磨著,這裡頭有咱們當時在一塊的回憶,我想起來挺美好的,我沒想,對你來說,」他偷偷地看了周子璋一眼,飛快地說:「不,不是那麼美好。」

    周子璋緩緩吁出一口氣,別過臉去不看他。

    「你別生氣啊,別生氣,氣壞了我心疼。」霍斯予厚著臉皮賠笑說:「要不,你打我?把心裡頭的恨啊怒啊,都發泄出來?放心,我就算被你揍成豬頭,也不決不還手。真的,我說到做到。」

    周子璋疲倦地嘆了口氣,轉身就走。

    「別介呀,」霍斯予著急了,一把拉住他,等看到他怒目而視,忙鬆了手,嬉皮笑臉地說:「你不打我,我睡不著,來吧,打兩下消消氣,啊?」

    周子璋不理他,霍斯予期期艾艾地說:「我這不是著急了嗎?我知道我以前犯渾,可我都改了啊,你看,我剛剛還想積極表現,爭取洗碗……」他聲音小了下去,說:「得,我那是幫倒忙,沒事添亂,可就算添亂,我也是一顆紅星向著你不是?別生氣了,好不好?」

    周子璋揉揉眉心,疲倦地說:「反正咱們也就相處這麼幾天,完了各走各路,以後,都別再見為好。」

    霍斯予心裡一突,臉上卻仍舊掛著笑說:「行行,不見就不見,省得你不高興,你一不高興,我又心疼。」

    「我說真的。」周子璋抬起頭,口氣平淡地說:「我跟你這耗不起,其實,你跟我在一起,心裡未必有多快樂。五少,你這樣的人,只要張嘴,想跟你的人多了去了,又何必總是跟我糾纏?弄得大家都不開心?」

    霍斯予臉色變了,他知道,這是周子璋的真心話,他只覺一陣陣頭疼,張嘴想辯解,但看到這個人風輕雲淡的臉色,忽然明白,什麼話都沒用。你以為這個人是溫柔細緻,跟麵團似的,軟弱起來可以任你搓圓捏扁,可你要動真格的,他就是銅牆鐵壁,你怎麼撞,都撞不開那道門。

    「就這樣吧,過去的事,我也不恨你,我們相安無事過來剩下的三天,就散了吧。」周子璋說完,轉身想走,霍斯予沉著臉,想也不想,伸手一把拉住他,攥緊了不鬆手,他心裡有陣恐慌,忽然之間不知道對這個人怎麼辦好,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拿錢買不了,設局也只能套住他一時,沒法套住他一世,更何況,留下人來,他的心呢?他的心始終不在,他媽的他的心始終在那個台巴子身上。

    霍斯予苦苦壓抑著的心痛一下子就如洪水決堤,沖刷過全身,到哪哪就疼,他的手禁不住在抖,可不能放,放了,這個人就真的走了,直到這一刻,霍斯予終於明白,他不欠你什麼,他也不貪圖你什麼,你有的他不稀罕,你給的他不要,你簡直沒任何藉口可以留住他。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你選的人不是我?這個老問題糾結得他頭疼欲裂,霍斯予紅了眼睛,咬牙說:「散了?你想去哪?回那個台巴子那?做夢!我告訴你,你如果敢回去,我立即擠兌那孫子到窮途末路,我他媽讓他背一屁股債跳樓都還不清!你敢回去試試!」

    周子璋抬頭看他,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忽然悽然一笑,輕聲問:「你覺得,我還能回得去?」

    第75章

    霍斯予心裡一跳,定眼看周子璋,一種說不出的忐忑突然間就籠上來,他的計劃固然是個整盤設計,將林正浩逼入絕境,讓他不得不把周子璋拱手讓回來,這個目的幾乎與他個人在溪口項目上的利益得失算計一樣重要。他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麼,也不覺得會出什麼問題,就算明明知道,這個過程可能會讓周子璋受傷,但他總想著,有我心疼你,最多過後我加倍對你好。

    有他真心誠意待人的好,周子璋受的那點傷,比起來,不過好比往手臂上劃拉一道口子,拉得再深,也不過流點血,拿針fèng了拿繃帶紮緊,總有癒合那麼一天。

    霍五再驕橫跋扈,他也是霍家的精英分子,他骨子裡,帶了天生的優越感,他沒受過苦,沒挨過餓,沒機會掙扎在生活的層層壓迫下,感情他有,愛情他也很熱烈真摯,他敢說掏心掏肺沒人比得過他,但是,在他迫切要付出愛意,要讓心裡頭那團火燒得名正言順時,他沒有辦法想像,別人心裡頭,也有另一團火在燒。

    但就在這一刻,霍斯予看著周子璋,目光中有按捺不住的悲涼,那是習慣了命運的殘酷只好學著去忍受的人滲出來的冷意,明明屋裡開著空調,室內溫度恆定在二十五六度,可是,你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宛若置身嚴冬酷寒之中,你不抱緊他,不拿體溫去暖他,他會凍死。

    霍斯予不知道原來面對面的心疼這麼強烈,這麼讓他忍不了,他這麼想,也就伸手這麼去做,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體會到周子璋眼裡深深的無奈,對自己,對愛情,對這間房子,對明天。

    霍斯予的手臂剛伸過去,就被周子璋側身躲開,霍斯予沒來由一陣惶恐和隨之而來的較勁,他近乎蠻橫地將周子璋抱住,不顧他掙扎,使勁抱住。

    他其實想說很多話,想說我知道這麼強迫你回來你不樂意,你對明天沒信心,但你別怕,沒事的,都有我,天塌下來我給你扛著;他想說,我愛你,我跟那台巴子不一樣,我絕不會捨得你受苦,受委屈,你跟著我往後就肯定芝麻開花節節高,那些過往的事就當放個屁散了算了,大老爺們還怕振作不起來?他想說,真的我想對你好,讓我對你好吧真的我能對你好,只要你讓我做,我他媽能比別人強百倍,千倍,你試試好不好?試試又怎麼了?我能把你寵上天,我能讓你覺著,以前受的苦就他媽不值一提。

    他想說,對不起。

    但他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為懷裡的人突然不掙扎了,垂著手臂,低著頭,啞聲來了句:「霍斯予,你其實瞧不起我的,對吧?」

    霍斯予呆了,焦急地反駁:「放屁,我怎麼會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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