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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童童接了,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說:「怎麼不給可樂呀。」
「你現在是傷患,不能吃那種冰的東西。」周子璋板著臉。
童童嘟囔了一句什麼,乖乖捧著紙杯喝可可,時不時還舔舔嘴唇,牽動痛處,又一陣齜牙咧嘴。
「童童,」周子璋遲疑了一下,問:「你有沒想過,不再做那種特殊行業?」
童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嘲說:「我,我除了賣屁股還能幹嗎?」
「怎麼不能?」周子璋說:「你說,你還能幹幾年?難道真要等到人老珠黃再也賣不動了被人踢大街上睡馬路去?你聽我說,是,賺正經錢是沒你賣的錢多,可是一分一毫的,賺起來踏實,也有個奔頭,比你現在這樣有今天沒明天的強多了……」
童童輕聲打斷他說:「周哥,你別管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能不能真的別管了。」
「那你就不要來找我!」周子璋提高嗓門,說:「你就不要被人揍成這副德行還來向我求助。」他嘆了口氣,耐心地說:「你還年輕,前面還有無數可能性,不要把自己束縛住了。」
童童不置可否,垂著頭,來了一句:「你還是想想怎麼幫我過了這關吧,這是你欠我的。」
周子璋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想了想,咬牙說:「成,我欠你,我幫你這件事,但是你記住了,我今天做的這些,是無奈之舉,是違背我自己的良心意願,只有一次沒有下次的。你最好,還是想想怎麼自救。」
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手有些發抖,深吸一口氣,還是撥了那個從來沒撥過,卻曾經被逼著一定要記住的號碼。
他打給霍斯予。
第64章
那電話幾乎立即就被接通,霍斯予的聲音不知覺微微發顫,卻很冷靜,幾乎開門見山地問:「子璋?遇到麻煩了?慢慢跟我說。」
周子璋躊躇著,說了一個「我」字後,就不知如何接下去說。
畢竟,要跟昔日厭惡痛恨的一個人張嘴求助,他還真做不出來。
但那邊霍斯予卻著急了,嗓門驟然變大,一迭連聲問:「發生啥事了?哪個王八蛋欺負你了?姓林的對你不好?你又被人勒索?還是你現在被人綁架了?我操,你倒是開口說一句呀祖宗,你想急死我啊?」
聽到這麼熟悉的國罵,周子璋不知為何,心情從忐忑不安忽然變得平靜了,他有些啼笑皆非,開口說:「沒有,你想哪去了,什麼也沒有,就是,就是有件為難的事,我,我可能需要你幫個忙……」
「那你倒是說啊,不出聲你想嚇唬誰呀?」霍斯予顯然鬆了口氣,聲音和緩地說:「沒事哈,你肯打給我,就一定碰上自己解決不了,又不好求林正浩的,我說的對不?成吧,你就當我是你背後的專業擦屁股隊,有啥沒弄乾淨的爛帳都給我,甭客氣。」
周子璋想也不想,張嘴就說:「五少您可真是,怎麼就不知道盼著我點好呢?」
「難能呀,」霍斯予帶著笑意調侃說:「我他媽最怕出事的,除了我爹媽,接下來就是你。行了,我說過欠你人情,你隨便說,放心,S市還沒我霍五擺不平的。等等,你先跟我說,現在在哪?」霍斯予頓了頓,有點討好地說:「我不是找藉口跟你見面啊,這事情不當面講,怕講不清不是。」
周子璋心裡五味摻雜,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現在在xx醫院,你有空過來一下嗎?」
「有,有,我真閒著呢。你等一下,別走開啊,」電話那邊傳來霍斯予跟陳助理囑咐著「老陳,跟那邊說一聲,我有急事先走了,改天再設宴賠禮道歉。靠,什麼事?奔醫院的事你說急不急?」他轉過來又對著這邊說:「子璋,子璋你還在吧?你聽我說,你人有沒有事?別怕啊,我立即過來,二十分鐘就到,你等著,等著!」
他乾脆利落掐了電話,連給周子璋個解釋的餘地都沒有。周子璋愣愣地放下電話,一扭頭,看見童童捧著紙杯,好奇地盯著他。周子璋一陣煩躁,問:「怎麼啦?」
「周哥,你一直跟五少這麼說話啊?」童童問。
「嗯。」周子璋隨口應了。
「哇,你膽子好大啊,」童童興奮得眉飛色舞,說:「你不知道,五少以前來帝都的時候,從經理到少爺到侍應生,我們就沒有一個不怕他的,他臉色一沉,我兩腿就能打哆嗦,想不到你卻能跟他平起平坐地講話,就跟老熟人似的。」他羨慕地看著周子璋,由衷地嘆了口氣說:「五少身邊一溜兒床伴,就你敢這麼跟他說話,真牛啊。」
周子璋臉上黑線,既不能贊同這孩子的話,可也沒法罵他,因為他的羨慕如此真實。他忽然心裡一突,自己在林正浩跟前,可從來小心翼翼,沒敢這麼大聲說過話,就連那個所謂女秘書上門來給自己臉色看,自己也沒敢跟林正浩抱怨一句;就連被林正浩整個排除出他的生活,只占據偏安一隅的鍋台家室,自己也從沒表示過任何不滿。
一切情緒,都只是自己偶爾想想而已,從來都被壓抑著,刻意忽略著。
但是,這樣愛著一個人,卑微恭順,圍繞著對方的需求改變自己,到頭來,原來那個周子璋,卻到哪裡去了?
現在的自己,還是自己嗎?
還是那個咬緊牙關一定要考研,那個被霍斯予壓迫著,卻並未迷失自己,而是忍耐反抗伺機逃離的自己嗎?
他心裡怦怦直跳,一時間腦子裡似乎想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卻具體說不上來,連童童在一旁叨叨什麼都沒留意。不知過了多久,卻聽身邊的童童一聲驚呼,死命推了他一下,結結巴巴地說:「周哥,五,五少……」
周子璋回過神來,一抬頭,霍斯予正急急忙忙跑進醫院大廳。他這次是一身藍色休閒西服,米色襯衫的立領處圍著一條花紋精細的絲巾,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好萊塢老牌明星那般瀟灑而富於魅力。周子璋盯著他,莫名其妙地想,西服這種東西,配霍斯予這種二道洋鬼子倒還是蠻合適,至少,大部分中國這人就沒這個身板撐起這種富於權力意味的服裝。
他還沒想完,肩膀一痛,整個人已經被霍斯予擰了起來,重重抱進懷裡,周子璋一陣尷尬,還沒來得及反抗,又被他放開,上下拿捏著骨頭檢查,嘴裡急切地問:「傷哪了?怎麼回事?沒缺胳膊斷腿,太好了,不對,難道你查出來什麼大病?操,有大病也不怕,咱們換家醫院,這裡不行就轉去北京,不然就出國,一切有我呢,別怕……」
周子璋哭笑不得,揪住空打斷他:「停,我沒事。」
霍斯予一呆,問:「真沒事?」
「沒事。」周子璋幾乎想笑了,拉過一邊畏畏縮縮的童童,說:「有事的是他。」
「操,這誰呀?幹什麼的?問你哪。」霍斯予罵了一句,冷冷打量了童童一眼,立即看得他不由自主想縮到周子璋背後去,周子璋忙說:「你別嚇到孩子。」
「孩子?我他媽還祖國花朵呢,」霍斯予笑了笑,看向周子璋,目光變得溫暖,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真沒事?」
「真的沒有事。」周子璋加重了語氣,手搭在童童肩上,把他稍微推到前面,說:「這位是童童,你以前見過的。」
童童囁嚅著叫了聲:「五少……」
霍斯予眯著眼打量他半天,忽然「哦」了一聲,冷笑說:「是你小子啊,怎麼著,被人打成豬頭了?」
童童畏懼地退了半步,不敢說話。
周子璋看不過,說:「這麼說吧,他是被令堂兄霍三少指使人打的,聽說三少還放話要找這孩子的麻煩,他找上我,我只能找你……」
霍斯予問:「你為什麼幫他?我知道你是爛好人,但這小王八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忘了當初咱們怎麼碰上的?」
周子璋一時有些難以啟齒,只能說:「我,我相信他……」
「這世上就沒有狗改得了吃屎的。」霍斯予打斷他,搖頭說:「不是我不幫,這是自找麻煩。我那三哥,現在看我還跟仇人似的呢,我要幫了他,可不利於自己家安定團結不是?再說了,這種小兔崽子,不是今天被人剁了,就是明天,我何必做這種無用功?」
周子璋急了,臉色漲紅,說:「你胡扯什麼?人之初性本善,童童就算曾經誤入歧途,也要容許他改過自新,更加不能見死不救。再說了,他會得罪令堂兄,還不是因為我?霍斯剛這完全是遷怒,把不能扳倒你的憤恨,發泄到一個無辜人身上……」
霍斯予靜靜地注視他,一言不發,目光有些難以言說的悲傷。周子璋被他看得莫名心虛,聲音漸漸小了,忽聽霍斯予輕笑一聲,問:「該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那你給過我嗎?」
周子璋愣住了,吶吶地答:「我們,那個事不一樣。」
「行了,不難為你。」霍斯予打斷他,恢復如常,說:「我是實話實說,這個忙,我幫了就算給自己惹麻煩。倒不是怕了我們家老三,主要是,麻煩。」
周子璋急問:「你不是說過,你欠我人情嗎?那我現在,就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幫這個孩子。」
霍斯予猛然抬頭,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麼?如果我告訴你,幫了他,就等於真的跟我那些堂兄決裂,會惹惱家裡幾位長輩,會給我帶了許多始料不及的壓力和阻撓,就算這樣,你還是要我幫他嗎?」
周子璋一呆,隨即看看童童,後者正拉著他的袖子,目光中流露著小動物一樣的哀求。他心裡一軟,朝霍斯予點了點頭。
霍斯予一抿嘴,點點頭,說:「你行,NND到頭來,你就能折騰我。」他一聲怒喝:「小兔崽子,過來!」
童童嚇了一跳,遲疑著不敢過去。霍斯予不耐煩了,罵:「不過來是不是?那你一輩子躲吧。我告訴你,也就是我現在腦子不清楚了才不得已答應這種破事,等會我反悔了,你哭的地兒都沒有!」
童童立即過去,可憐巴巴地叫了聲:「五少……」
「閉嘴!」霍斯予罵罵咧咧,對周子璋說:「你他媽記住,今兒個我是為了你,明白了吧?也就是你才能這麼差遣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