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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去你媽的,我爹媽硬朗著呢,」霍斯予含含糊糊地說:「是,是他。」
「靠啊,你又把人弄醫院去了?」張志民嚷嚷起來。
「什麼叫又啊,」霍斯予惱火地說:「我對他好著呢。」
「多好啊,」張志民毫不怕他,呲了回去:「好到弄醫院都兩三回了?」
「那又怎樣?」霍斯予脫口而出。
那邊張志民倒沉默了,霍斯予有些過意不去,換了口吻說:「那什麼,我煩著呢,別介意啊。」
「唉,老五誒,」張志民倒比他還沮喪:「你要真不上心,哪怕你就是把人弄死了,兄弟也會過去幫忙埋屍,絕無二話。可你看你現在,送個醫院你在外頭陪著,我沒說錯吧?你自己想,除了你親爹,你對誰會這樣?」
霍斯予啞住了,擼了把臉,低聲說:「民子,我心煩。」
「煩什麼,要叫我說,那就是個禍害,你就放著醫院讓他自生自滅吧,跟我上帝都玩兩個好的,立馬什麼事都沒……」
「放什麼屁呢。」霍斯予皺眉。
「哪,我說什麼來著,你上心了。」張志民緩了口氣,說:「人是你弄的?」
「不然誰敢碰他?」霍斯予不耐煩地說。
「那你煩都是自己找的。」張志民說:「你把人弄醫院了小事,關鍵是你現在又心煩了,那就不如對人好點,別動不動上醫院,他心裡順溜了,你也高興了,多好。」
霍斯予不說話。
「我可醜話說前頭,你別說你表哥那沒出息的樣啊,丫裝得跟情聖似的,老子每次看見都想大耳刮子抽他……」張志民嘮嘮叨叨起來。
「得得,說什麼呢。」霍斯予心裡有點定了,低聲說:「謝啦。」
「少來,自家兄弟。」張志民呵呵笑了笑,又說:「其實我瞧著,你養的那位也不是什麼能耍么蛾子的,就讓他一下又怎麼樣,反正他也爬不到你頭上拉屎。沒聽見郭哥說嗎,小情兒就是小貓小狗一樣的玩意兒,你高興了就逗逗,不高興了就給點錢打發走,誰會真跟自己養的貓狗置氣?是吧?」
霍斯予笑笑說:「掛了啊。」
他掛斷電話,又給陳助理打了個電話,吩咐他查點事,順便來一趟醫院。陳助理辦事很快,半個小時後,人已經出現,朝他快步走來,後面還帶了他的兩名保鏢,跟霍斯予微微鞠躬說:「五少。」
「辛苦了。」霍斯予淡淡點頭,問:「林正浩現在……」
「查清楚了,他的姐姐一個月前傳出婚變消息,現在躲到國外去,兩個女兒這段時間來S市度假。」
「哦?」霍斯予問:「多大的孩子。」
「六歲。雙胞胎來的,小名一個叫圓圓,一個叫貝貝。」
霍斯予眼神一冷,立即低罵:「個臭不要臉的老玻璃。小孩都用上了,真夠下作的。」
陳助理有些莫名其妙,但面不改色地站著,霍斯予想了想,問:「那他跟F大有來往?」
「是,林總裁是F大商學院特聘的什麼客座教授。」陳助理恭敬地回。
「怪不得能碰上。」霍斯予喃喃自語,看了看急診室的門,摸摸下巴,說:「這回倒下手重了。」
陳助理小心地問:「是,周先生?」
霍斯予瞪了他一眼,悶聲不語。陳助理也不多話,從一名保鏢手中提過一個保溫桶,微笑著說:「您晚飯沒用好吧,這湯是司令夫人命人送來的,我見著了順手給您帶來。您要用嗎?」
霍斯予這才覺得腹中飢餓,於是點點頭,在長凳上坐下,陳助理替他開了保溫桶,倒了湯,遞過來,霍斯予喝了,點頭說:「還是魏阿姨的手藝好。」
陳助理笑說:「那是您家裡用了幾十年的老保姆,自然知道您的口味。」
「不是,她也就這個湯做得好,其他一般。」霍斯予又喝了一口,說:「我爸那個人,哪懂得什麼叫好東西,稍微弄點複雜的,他就罵我們資產階級作風。」
陳助理笑了笑,說:「我在部隊的時候,認識一個人,做飯手藝很好,我們成天鬧著要他露一手打牙祭。」
霍斯予稍稍提起興致,問:「男人?」
「是,」陳助理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說:「他從小沒爹媽,得自己管飯,久而久之,就練成一手好廚藝。」
霍斯予心裡一動,卻埋頭喝湯,陳助理觀察著他,加了一句:「我那個戰友,小時候過得很可憐,什麼都得靠自己,也因此比別的人能吃苦,我聽他說,因為小時候常常餓肚子,就立誓要當個廚師,不過後來當兵來了。」
霍斯予覺得手中的湯碗有些重了,三兩口喝光了,掏出手帕擦擦嘴,冷聲說:「你要說什麼,直說。」
陳助理嘆了口氣,說:「周先生,資料上顯示,打小也是孤兒。而且我聽說,他就是親戚們有一頓沒一頓地養大,大學讀的是不用學費的師範,工作了攢錢,才來考的研究生。」
霍斯予皺眉:「我早知道。」
「但您想過,這些有多不容易嗎?」陳助理大著膽子說了一句,然後退了一步,笑著說:「五少,我還有點工作要回去,把阿健他們留下來,您看成嗎?」
霍斯予心裡不好受,點了點頭,揮揮手,讓他快走。
第39章
周子璋這次受的傷並不太重,出血也不算多大,但是有細菌感染現象,所以多耽擱兩天。這種小傷其實在醫院看來不算多大件事,但其中牽涉了霍五少,院方不敢怠慢,照給這些權貴看病的規矩,一切往複雜里整,感冒照CT,頭疼做全身檢查,折騰完了還送進頭等病房,指派有經驗的護士長親自看管著。霍斯予就算知道這裡頭的貓膩,可架不住滿心懊惱後悔,看見周子璋面無人色地被運出來送進病房,還是心驚膽戰了半天。
他現在明白自己的情緒從何而來了,可惜繞了這麼一大圈,才總算承認,原來是對這個人動了心。不是有專家研究過,所謂愛情沖昏人頭腦的那種感覺全來自腎上腺素分泌嗎?這玩意還真他媽效果勁爆,霍斯予惡狠狠地想,好了,玩了半輩子,把自己繞進去了,就為了裡頭躺著這麼個人,還是個男人。
他有些心有不甘,又莫名覺得委屈,想他從沒對誰動過心,頭一回看上的,竟然是周子璋這樣的平頭百姓,又夾雜著愧疚,確實不該為了那麼點小事就對他大打出手,還在性事上這麼折騰他,折騰進醫院了都,這算什麼?赤裸裸就是不成熟的表現。
霍斯予連家都沒回,讓阿健他們在隔壁病房弄了兩張床,胡亂對付了一晚上,隔天醒來也只是隨便洗漱一番,吃了他們從外頭帶來的不咸不淡的早晨,自己有些發呆,也沒心思去公司,打了個電話給堂哥霍斯勉,簡單說了自己要歇兩天,讓他自己盯著點。霍斯勉只當他又弄了什麼新鮮玩意玩性正濃,也不多問,只說你小子別給玩野了就掛了電話。霍斯予去浴室拿冷水澆了臉,還覺得心裡煩躁,踱到走廊,站在周子璋病房門口,想推門進去,可剎那間,卻覺得那扇門無比沉重。紫蝶(肉z)整理收藏沉重到,他肆無忌憚的性子,居然也有一刻難得的遲疑。
但那門突然自己打開了,護士長帶著兩名小護士走了出來,看見他,微微詫異了下,那護士長是醫院的老人了,這些事見怪不怪,也知道他的身份,馬上公式化地微笑說:「早上好,五少要進去看病人嗎?」
霍斯予有一絲被人撞破的狼狽,卻頃刻換上素來的冷漠面孔,點了點頭,說:「人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早上還喝了一碗白粥。」護士長笑笑說:「到底是年輕人,康復起來快。您要不進去看下?呆會十點,我會來推他去做幾項檢查。」
霍斯予面無表情,微微頷首,徑直推開門,身後聽見那兩名小護士悄悄地議論:「哇,這個攻好酷,一看就是鬼畜……」
「別把你們看漫畫那種亂七八糟的浪漫帶這來!」護士長嚴厲而壓低嗓門地批評聲遠遠傳來:「剛剛你們也看到了,那人一看就是有心理創傷的,哪裡遇到什麼好事?」
霍斯予腳下一頓,心裡愈加煩躁,什麼叫沒遇好事,周子璋遇著自己,難道就那麼倒霉催的嗎?給他房子,給他錢花,要什麼只要他開口,有什麼自己辦不到的?這些臭娘們懂個屁。但另一方面,心裡有個很小的聲音卻在提醒他,問題就在於,人周子璋什麼也沒管他要過。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就不能學學別人的小情兒,好好跟著自己,撒撒嬌,耍點小脾氣小計謀,多好。可是,他愣愣地看著病床上閉目的人,可是,這個人卻在床上要求自己乾死他,明明都想停下來了,都給他找台階下了,怎麼就這麼不識相?怎麼就非得弄到大家臉上不好過的地步?
霍斯予站著,出神看著躺那的人,他從沒好好看過這個人,跟他在一塊,幹得最多的,無非就是脫褲子辦事。現在一看,才發現這個人躺病床上顯得那麼瘦骨嶙峋,好像之前背過什麼千斤重擔,被驟然壓倒了一樣。明明是同一個人,他還記得當初他跑自己跟前來,振振有詞要跟自己理論的模樣有多漂亮,就那麼一眼,心魔頓生,你再也挪不開,滿心滿眼只想著要壓倒他,進入他的身體,讓他變成自己的,就是這樣,變成自己的。
後來如願以償了,果然沒什麼還是自己做不到的。不過一個窮學生而已,還沒什麼背景,沒什麼拿得出台面的本事,想把他怎麼樣誰也攔不著。是的,是這樣沒錯,一切都順當,沒人敢指責他霍五做的不對,也沒人在意這個男人被他欺負著不好。如果所有的事情就這麼簡單多好,可是為什麼出錯了呢?為什麼這種單純的占有,現在變成這樣依戀不舍,又想揉碎他又想捧在手心,這麼複雜,這麼複雜就叫感情?那感情要來幹嘛?來給自己添堵的嗎?
霍斯予內心翻騰,盯著周子璋擱在被子上的手腕上,那骨頭長得真叫精緻,就像有誰精心雕刻過,打磨過,然後包上勻稱細滑的肌膚,美得就像火柴驟然點燃那一瞬間那般驚心動魄。就是這些細節令他不能自己,沉溺,這個男人的氣味、他的呼吸、皮膚、腳踝的形狀、頭髮的質感,你居然都能發現這麼多這麼細的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想起來心口就一陣陣抽疼,喜歡到心口一陣陣抽疼,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恨不得把人揉碎了的喜歡,恨不得永遠幹著他,比快樂還要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