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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周子璋冷哼了一聲。

    「你故意要激怒我,是為了什麼?讓我討厭你?」霍斯予隔著一縷裊裊青煙,問:「讓我討厭你後,早點放了你?」

    周子璋臉色一變,扭過頭去。

    「我果然沒猜錯。」霍斯予又吸了口煙,緩緩吐出,說:「我剛到英國的時候,在一所有名的公學裡頭,周圍的洋崽子個個牛高馬大,看不起咱中國人。但到我畢業的時候,我把當初最開始領著人欺負我的洋崽子變成我在英國現在最能信賴的合伙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目光森冷地看著周子璋,輕聲說:「因為我們都了解彼此的性格,只有成為朋友,才是最有利的,如果還保持互相憎惡的狀況,那對雙方都得不償失。」

    周子璋咬著唇,一言不發。

    「你確定,想變成我討厭的人?」霍斯予盯住他,一字一句地問。

    這樣的霍斯予氣場太強,周子璋只覺得被壓迫得要抬不起頭來,他原本只是想在一次次適當的口角中令霍斯予厭煩,但現在看來,對方比自己想的還要聰明。

    「我也沒瞧不起你,」霍斯予站了起來,掐滅了煙,走過來將周子璋抱入懷中,拉下他的手,揉揉剛剛他被自己打到的臉頰,還好沒什麼痕跡,鬆了口氣,溫言說:「以前可能有點,但現在再瞧不起你,那等於是瞧不起我自己挑人的眼光。」霍斯予停頓了下,說:「我打電話讓你來,是因為,我家裡出了點事,亂七八糟的,沒法跟你說。我被這些事弄得心情很差,想跟你在一塊調解下。子璋,我往後不會再打你,你也別來挑戰我的極限,大家各退一步,好好過了這一年,這麼樣?」

    周子璋默然不語,良久,點了點頭。

    「乖。」霍斯予摟緊了他,親親他的發頂,問:「起來,我送你回去。」

    周子璋跟著他,一前一後出了包房,霍斯予拿出卡結帳,便命周子璋先去門外等著,周子璋走出餐館,深吸了一口氣,時間已是下午,陽光直she下來,已頗有些熱度。街上行人並不多,三三兩兩。

    烈日下,遠處有一個年輕的孕婦親密地挽著一個男人的臂膀。

    霍斯予的車子來了,周子璋打開車門坐進去,車開過那個孕婦身邊,孕婦似乎抬起手臂,擋了一下太陽,但那張臉,卻是周子璋無比熟悉的一張臉。

    是亞芬。

    他那個視為妹妹的小同鄉。

    她身邊那個男人,看起來一臉不情願,對她態度很冷淡敷衍,反倒是女孩自己把半個身子都貼過去,臉上掛著著急而討好的笑。兩個人都打扮得過了頭,反倒顯出幾分鄉氣,咋樣看上去,就像來這個城市裡打工的那些普通年輕小夫妻一樣。

    周子璋有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他看了看一邊開車的霍斯予,欲言又止。

    霍斯予嘴角上翹,勻出一隻手來摩挲了他的腿一下,問:「覺得老子帥了?」

    「不是,」周子璋喃喃地問:「你,那個,帝都,消費貴嗎?」

    「為什麼問這個?」霍斯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安撫地說:「放心,我去那邊都是有正經應酬的事。」

    「貴嗎?」周子璋緊接著問。

    「當然貴,溫柔鄉從來都是銷金窟。」霍斯予笑著說。

    「普通人,消費不起……」

    「你開什麼玩笑?」霍斯予呵呵低笑:「那裡開瓶酒的小費就比你現在兜里揣著那個信封多,其他更不用說了。」

    周子璋只覺渾身發冷,又問:「你,你在帝都,那間房,是不是你專用的?」

    「怎麼啦?突然想起這些?」霍斯予說:「第一次我是下手重了些,不過那也賴你,誰讓你當時亂掙扎……」

    「我沒問你這些,」周子璋打斷他,閉上眼,又睜開:「那間房,是不是別的人不用?」

    「是啊。」霍斯予點點頭:「我五少專用的地方,給那個經理吃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亂給別人換。」

    「別的客人,不會有意見嗎?」

    「意見個屁,」霍斯予嗤之以鼻:「他媽的上帝都玩的人誰不知道那個號碼是我的?跟我搶,不想活了。」

    周子璋只覺如遭雷掣,沉默了大半天,才說:「霍斯予,我們做個交易吧。」

    第28章

    霍斯予一愣,多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周子璋手握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說,我們來做場交易。」

    「你?」霍斯予笑了起來,覆在他腿上的手來回親密地撫弄幾下,說:「你跟我有什麼好交易的,你整個人還不都是我的……」

    周子璋輕輕拉開他的手,弱聲問:「霍斯予,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你第一眼見到我,就會,會,會看中我?」

    霍斯予痞笑說:「我怎麼知道,看到你,就想上你,上了你,就想多上幾次,這就是本能,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周子璋手心全是汗,努力維持聲線的平穩,微微側過臉,問:「也就是說,我長得,符合,你的喜好?」

    「可以這麼說。」霍斯予曖昧地笑著,手又伸過去,搭上他的大腿。

    周子璋強壓下心中的不快,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一字一句地問:「難道你從來都沒奇怪過,為什麼那麼巧,一個男人闖進你的包房,就剛好是你喜好的類型?」

    霍斯予臉色微變,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周子璋苦澀一笑,說:「我讀史書,從來沒在其中看出巧合二字,只看到滿頁的因果。」

    霍斯予心中一凜,手立即收了回去。他自來精明強幹,行事老辣陰沉,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成為霍氏的掌舵人。只不過他活了這麼大,頭一回遇上周子璋這樣讓自己可心又不能省心的對象,總難以冷靜下來,此時他被一語驚醒,立即在腦子裡飛速地掠過與周子璋相遇相識,後來又把人硬留身邊的一系列事。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方向盤立即一扭,將車子飛快駛出環城高速,駛進一條安靜的林蔭岔道,猛地一踩剎車,將車子停了下來。

    周子璋其實對自己心中所判斷的,並不那麼確切,他只是史書看得多,這類宮室傾軋,同室操戈的事情知道得比別人多。時代雖然進入二十一世紀,可人性人心,對欲望的渴望,對現狀的不滿,對權力的傾慕,所有這些,又與千百年前,相差毫幾?他一見霍斯予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必定說中了他心中的隱患,這下心裡稍微安定,第一次敢於直視霍斯予。

    霍斯予臉上卻陰晴不定,忽然伸出手,一把揪住周子璋的前襟,反肘一下將他制在靠墊上,惡狠狠地問:「說!你他媽是誰派來的?!」

    周子璋被他頂得喉嚨難受,嘶啞著嗓子說:「我不信你沒調查過,我如果有目的,會傻到提醒你嗎?」

    霍斯予臉色稍緩,漸漸鬆開他,但眼中仍舊狐疑,冷冷地說:「那把你怎麼來我包房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一遍。」

    周子璋按著喉嚨咳嗽了幾下,才緩過勁來,說:「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法查?」霍斯予冷笑一聲,拍拍他的臉頰說:「寶貝兒,跟我叫板,你還嫩了點。」

    「你當然可以查,但查出來後呢?」周子璋問:「無論你要做什麼,你都需要我的配合,將計就計是最好的……」

    霍斯予定定地看著他,忽然間笑了,指腹摩挲他的臉頰,說:「看不出來啊,你這樣的書呆子,其實還有點腦筋,真有意思,你要我答應什麼?」

    周子璋側過臉,臉上沒一絲血色,閉上眼,痛苦地說:「我要你,遵守一年的期限。」

    霍斯予有些意外,說:「你不要我事情完了立即放了你?」

    「你會嗎?」周子璋轉仍然沒有睜開眼,喃喃地說:「只怕那個一年的期限,也是你隨口胡謅,根本就沒當真過吧?」

    霍斯予笑了,湊過來親了他臉頰一下,說:「聰明。」

    周子璋悽然一笑,說:「以前你說著玩的,但這次,我要你給個準話。」

    霍斯予靠近端詳他精緻的眉眼,問:「你不怕,我現在答應你了,到時候又反悔?」

    「你會嗎?」周子璋第二次這麼問他,眼睛睜開,內里光華熠熠,波光流轉。

    霍斯予有些入迷地看他的眼睛,還真說不準,自己再過多個大半年會不會厭煩了這個人。這麼一雙漂亮眼珠子,有時候就如兩潭水,離遠了深不見底,離近了又清澈空靈。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但霍斯予知道現下自己可不能放開這男人,放開可以獨占這雙眼睛,命令它們只准看自己的機會。他微微一沉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白牙,說:「好,我給你個準話,咱們這種關係,就一年,一年後,我就算捨不得,也會結束。」

    周子璋明顯鬆了口氣,霍斯予心裡有些莫名的鬱悶,隨即一想,這個關係結束了,還有其他關係,人的關係千變萬化,你說得清什麼?這個笨書呆自己沒談判經驗,可怪不得他。他這麼一想,心情好了些,問:「現在可以說說,誰讓你上我的包房了吧?」

    周子璋垂下頭,雙手緊緊攥著,心裡只覺一陣無力和絞痛,卻又要強按下,啞聲說:「你還記得,我進那間房間喊的話是什麼嗎?」

    「記得啊,你說,你以為我們誰搞大了女人的肚子。」霍斯予笑容變冷,問:「那個女人是誰?」

    「那個女人,是我一個小同鄉。」周子璋低聲說:「小時候曾一塊玩,大家很熟,彼此感情也算好。」

    霍斯予冷冷地笑說:「青梅竹馬啊,搞在一塊順理成章,怎麼著,那個女的嫌棄你沒用,找了姘頭,懷了孩子,你反過來要為她去找姘頭的麻煩?你可真夠出息的。」紫蝶(肉z)整理收藏周子璋臉上微紅,怒道:「你,你胡扯什麼!根本不是這樣的……」

    霍斯予知道周子璋不擅撒謊,這麼說就肯定跟那女的沒一腿,而且自己天天看著,他如果跟誰敢藕斷絲連,早就有他好看,但親耳聽他這麼一說,還是有些快意,點點頭故作大度地擺手說:「行了,就你那樣,能不能上女人還另說,我就是逗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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