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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周子璋一抖,戰戰兢兢地看著他,霍斯予撲哧撲哧喘著粗氣,似乎氣得不輕,但卻遲遲沒有動手,驟然間臉色一發狠,湊上去撕咬一樣啃上他的唇,狂暴肆虐,仿佛要發泄心中的怒火一樣,周子璋被他咬得生疼,又被這種狂風暴雨般的激情弄得腦子裡一片空白。隨後,霍斯予用力扳開他的臉,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像下什麼決心似的,目光兇狠到要吃人一樣。

    周子璋又痛又怕,又有些豁出去的麻木,喃喃地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霍斯予惡狠狠地回答,猛地一下撞上他的額頭,低吼說:「我他媽也不知道!」

    「那你放了我!」

    「不行!」霍斯予發狠說:「你給我老實點,就呆我身邊,聽到沒有!」

    「憑什麼?」周子璋什麼也不管了,罵道:「王八蛋,你想毀了我,我跟你拼了!」

    他一面罵一面跟霍斯予廝打起來,霍斯予想制住他,卻被踢打了好幾下,花了不少力氣才將人反手扭著鎖在懷裡,咬牙說:「子璋,周子璋,你他媽瘋了,想我真給你導師打電話你就鬧!媽的!」

    周子璋氣喘吁吁,卻停了下來,看著他有點難以置信地問:「你,你沒說?」

    「當然沒說!」霍斯予氣急敗壞地大聲道:「你有沒有腦子,我是辦事這麼沒輕沒重的嗎?打聲招呼賣個關係是為你好,你以為現在大學是什麼淨土啊?再說了,你不想我插手可以好好說,發什麼瘋啊?」

    周子璋也冷靜下來,一想,霍斯予手中就攥著自己這張牌,確實不至於這麼輕易就拋出來,他怒視了霍斯予一眼,說:「五少這話真有意思,咱們是能有商量好溝通的關係嗎?」

    霍斯予意外地沒發火,定定地看著他,嘴角上勾,鬆了手,改為將他摟在懷中,搖頭說:「行了,往後有什麼話好好跟我說知道嗎?」

    周子璋垂下頭,輕聲說:「你給個準話,不插手我在學校的事。」

    「行。」霍斯予拉長聲調,竟然透著幾分無奈。

    「我,學校有事,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突然叫我回來……」周子璋試探著問。

    霍斯予半響沒言語,突然在他額頭上大口親了一下,說:「那這麼著,我每兩天過來一趟,你甭管有什麼事,那晚上都給我勻出時間來,明白嗎?」

    周子璋抿緊嘴唇,點了點頭,忽然說:「下周五,導師安排了我有個家教任務……」

    「就你賺的那點錢能叫錢嗎?別去了!」

    周子璋看了他一眼,低頭不語。

    「好了,去吧,媽的。」霍斯予一把將人抱緊了,吁出一口氣說:「氣性還真大,他媽的故意氣我的是不是?我今天丟了手頭上多少要緊事知道嗎?往後你再來這麼一出,我他媽看著你去死也不會管!」

    第25章

    林正浩的電話準時在周四追過來,一貫溫柔醇厚的嗓音,跟周子璋確定了周五早晨幾點出發,在哪裡等,並一再囑咐周子璋無需太過看重這次的事,就當陪玩而已,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甚至開玩笑說:「放心好了,只要你不中途開溜,我一般不會找你們導師告狀的。」

    這種事或許其他男人來做會顯得過火,但林正浩卻天生能將這種分寸拿捏合適,既不會顯得過分殷勤,又不會讓周子璋感到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適時地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顯得又平和又容易親近。

    周子璋掛上電話後,沒由來有些心神不寧,隱隱升起一種亢奮中夾雜了緊張的情緒,在應付霍斯予時,不免多了些心不在焉。

    原本說好了不過來,但霍斯予不知哪根筋不對了,非要過來折騰了他一回,下手比平時還重,做完了,又匆匆驅車離開,留下周子璋一個人累塌了一般,在那所公寓的大床上昏昏沉沉,直睡了一晚。

    精力被壓榨乾淨,第二天便爬不起來,原本周子璋多年來形成的生物鐘,每到七點過五分必定醒來,但這個早上卻意外沒動靜,等到聽到手機鈴聲狂響,他抓起來一接聽,才聽到林正浩的聲音:「子璋,我已經到你們學校了,你在哪呢?」

    周子璋一下驚醒,慌裡慌張爬了起來,一迭連聲說:「對,對不起,我晚起了……」

    電話中那人的聲音絲毫沒有不悅,反而透出一絲戲謔:「哦?昨晚打網遊了吧?果然年輕還是好啊。」

    「不是,我……」周子璋猛然醒悟,要跟他解釋什麼,怎麼解釋,他吁出一口氣,說:「對不起,林先生,麻煩您把車開到南門門口,我十分鐘內過去。」

    「沒事,你慢慢來,不著急。」林正浩帶笑說。

    周子璋掛上電話,飛速奔去浴室洗漱一番,又胡亂套上T恤和牛仔褲,對著鏡子猛抓了幾下頭髮,再沖了出去。

    還好公寓離學校南門很近,跑過去,確實用不了十分鐘。

    但就在靠近的一瞬間,周子璋硬生生剎住腳步。

    隔著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他站在安全島的紅綠燈邊上,就這麼看著,斜對過一輛不顯山露水的奧迪,高個的男人靠車而立,裁剪得體的米色長風衣,深咖啡色的筆挺西褲,這個男人就只那麼站著,就已經如此風度翩然,卓爾不群。

    然後,那個男人輕輕側轉過臉,看見他,英俊的臉龐上立即浮上一個和煦溫暖直達人心的微笑,一個浸yín商界,看慣了浮誇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暖洋洋的笑容?那笑容溫和到,仿佛你置身寒冬,幾近被摧垮,卻有人遞給你一碗熱湯,燙到你內里的肝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

    燙到僅僅呼進去一口熱氣,就足夠讓你潸然淚下。

    這個男人,明明位高權重,卻偏偏謙和低調,明明有上流身份,超凡出眾,卻能如此平易近人,毫不做作。他不知道周子璋正在遭遇的那些齷齪和骯髒,不知道有個王八蛋怎麼踐踏他,怎麼侮辱他做人的尊嚴,不知道他為了心裡頭那點念想,卑微低賤到什麼程度,這個男人以他的高貴,平和地凝望著他,並朝他露出一個把他視為人的善意微笑。

    周子璋握緊拳頭,要用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內心說不明白的激盪,他看見林正浩微笑地朝他揮手,口型微動,隔了老遠,也能辨認出,他在喊:「子璋。」

    這像是一個召喚,像在召喚一個改變處境的可能性,只要想到這點,周子璋就心跳不已,他感覺自己深藏在內心中那悲傷而懦弱的靈魂,因為這聲召喚,開始蠢蠢欲動,似乎要呼之欲出,要向一個陌生人展露開來。

    但那畢竟只是一個陌生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鬆拳頭,快步走過馬路,也學著林正浩那樣微笑,小跑著過去說:「對不起對不起,等久了嗎?」

    「沒事,看你著急的。」林正浩笑呵呵地看著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說:「請。」

    周子璋坐進車子,林正浩也坐進去,指著後排兩個衣著精緻,粉妝玉琢一樣的小女孩說:「認識一下,這是我的兩個外甥女,圓圓和貝貝,你們跟周哥哥問好。」

    女孩們好奇地瞪大眼,嫩嫩地齊聲說:「周哥哥好。」

    「你們好,」周子璋有些緊張,笑了笑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別對小孩子那麼客氣。」林正浩一面發動車子,一面遞過來一個紙包,說:「知道你沒吃早餐,孩子們嚷嚷要去麥當勞,我順便替你買了一份,趁熱吧。」

    周子璋還想客氣兩句,林正浩卻微笑著說:「快吃,陪孩子玩可是個體力活。」

    他臉一熱,打開紙包,卻原來是簡單的蛋堡和熱可可,咬了一口,還熱乎著,後排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周哥哥是漢堡包,圓圓吃的是麥香蘇,貝貝姐姐吃餅子,舅舅只喝咖啡,舅舅不乖。」

    周子璋一驚,忙說:「林先生,您自己沒吃嗎?」

    林正浩轉過頭朝那個叫圓圓的小姑娘笑瞪了一眼,說:「知道了,小管家婆。」他朝周子璋笑了笑,說:「我習慣了,早上喝咖啡足矣,但麥當勞的咖啡真是不敢恭維,你吃你的,不用介意。」

    周子璋只得又咬了一口,幾乎有點像做賊般咽下,好容易吃完了,這時車裡的孩子們卻不知為何,開始唱起兒歌來,童聲朗朗,清澈悅耳,林正浩笑呵呵地,居然跟著她們唱起來,歌喉一如既往,醇厚動人。車內氣氛溫柔如夢,有一個成熟睿智又隨和風趣的男人,有兩個可愛天真,活潑聰明的小女孩,兩代人一起唱一些歌詞聽起來很傻,旋律很簡單的兒歌。一起興高采烈地詛咒倫敦鐵橋跨下來,一起數落瑪麗有隻小羊羔,如此平常,卻又如此寧馨。

    這樣的境況,周子璋想也不敢想,依稀仿佛,在他記憶深處,珍藏著的寶物當中,曾經也有這樣的場面。他確乎感到眼眶濕潤,但他一直在微笑,還幫孩子們打節拍,只是不敢用力,怕太大聲了,這夢境一樣的美好就會如世上所有其他的美好一般,脆弱不堪。一輪唱完了,林正浩笑著看了他一眼,問:「還有誰沒唱歌?」

    貝貝和圓圓玩開了,也沒初見面的拘謹,立即叫著說:「周哥哥沒唱。周哥哥唱一個吧。」

    周子璋活這麼大,從來沒試過在別人面前唱歌,他窘迫得臉頰發熱,連連擺手:「我不行,我不會唱。」

    「只要是人就會唱歌,隨便唱一首,」林正浩微笑著鼓勵他:「沒關係的。」

    「我,我不會唱她們聽的兒歌,而且,也幾乎從來不聽流行音樂……」周子璋不好意思地低聲說。

    「這點你跟我一樣,」林正浩呵呵低笑:「我至今弄不懂周董到底在唱什麼,也不明白有什麼好聽……」

    「舅舅胡說!周董是最帥的,他唱歌最好聽!不許說周董壞話!」倆個小姑娘一聽都不幹了。

    「好好好,舅舅最老土行不行?」林正浩寵溺而無奈地低笑,對周子璋撇下嘴,笑了笑說:「你看你看,這就是代溝了吧?」

    「那我跟她們更有代溝了。」周子璋淡淡地笑著,說:「我小時候,都沒什麼機會聽兒歌。」

    「那學校總會教吧,隨便唱一個,你看孩子們都盼著呢。」林正浩回頭看了兩個小姑娘一眼,兩個小孩果然又叫又鬧,一定要周子璋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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