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所有這一切,匯聚成一種複雜的感覺,讓霍斯予一方面不耐煩,皺眉想著該好好教訓那膽敢讓他等待的人一頓,另一方面,卻又繼續甘願等著,儘管有些煩躁,卻並沒到令他發作的地步。
然後,他眼前一亮,看見那個男人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穿著仍然是他看不上眼的地攤貨,可現在看多了,竟然也覺得那洗白的牛仔褲貼著筆直勻稱的長腿也挺合適,那軟塔塔的,毫無款式可言的白襯衫襯著那麼俊秀的臉龐,竟然顯出幾分意想不到的飄逸輕靈,霍斯予滿意地觀察著那個男人左顧右盼,眉眼間似乎有些茫然----霍斯予嘴角上勾,他很喜歡周子璋露出這種表情,特別是當自己猛地扯開他的衣服時,他總是先露出羞憤,既而茫然柔順的模樣,可愛得令他恨不得將人吞進肚子裡。隨後,他看到周子璋發現了自己的車子,剎那間腳步剎住,輕輕垂下頭,似乎有些怯怯的,又像給自己鼓勁,然後才抬起頭,慢騰騰地挨著朝自己的車子走來,倒像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閃閃爍爍,就是不敢直視。
霍斯予輕笑出聲,心裡充溢那種奇異的酸楚又歡喜的感覺,這種感覺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他恨不得立即將人抓來揉進自己懷裡,好好親吻撫摩一番。他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對周子璋太嚴苛了,以至於人跟了自己好幾個月,還是這麼畏畏縮縮。
但調教人就是這樣,尤其是調教身邊的人,不立威,就不能施恩,他深諳此道,不過此時看到周子璋走過來的身影顯得瘦削如竹,霍斯予不禁有些微微的歉然,畢竟,當初強要了他,確實下手重了點。
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霍斯予輕咳一聲,收斂笑容,正襟危坐,等著周子璋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周子璋進來後便雙手交疊,垂頭一言不發,霍斯予微微蹙眉,沉著臉問:「怎麼拖拖拉拉的?」
周子璋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跟導師吃飯,不能說走就走。」
霍斯予淡淡地說:「就你那個破學位,讀完了又有什麼用?」他揚起眉毛,拍拍自己的膝蓋,說:「坐過來。」
周子璋一愣,慢慢朝他那邊挪過了一點,仍舊垂著頭不聲不響。
霍斯予一伸手,將人整個扯了過來圈在懷裡,感覺他渾身一顫,隨後卻慢慢放鬆靠在自己身上,不覺心情大好,摸摸周子璋的頭髮,將臉埋進他的衣領,貪婪地呼吸他肌膚間帶了隱約香皂味道的暖意,喟嘆一聲說:「他媽的味道挺好,你搽的什麼東西?香水嗎?」
周子璋覺得自己脊椎都快僵硬了,卻不敢亂動,背後與霍斯予想貼的地方一片炙熱,他忍著,等霍斯予親親聞聞,弄得差不多了,才掙脫了坐遠一點,皺眉說:「煙味很大。」
霍斯予正是從公司直接過來,正跟營銷部開完會,到會的都是大老爺們,門一關個個是老煙槍,連他在內,吞雲吐霧不在話下。霍斯予無論是打小在軍區大院還是後來出國,接受的教育都是男人抽菸乃男子氣概的一種體現,在英國的社交場合中甚至有男士專用的吸菸室,那裡是男人交際的地方,女人絕對禁止踏足。所以他不會禁止下屬在公司抽菸,興致來了,自己也會跟著抽上兩根。此時聽周子璋一說,臉上也繃不住了,笑了起來,攬住他的肩膀說:「嗬,膽子大了啊,敢嫌我,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周子璋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又挪遠點,霍斯予呵呵低笑,只覺周子璋宛如鬧脾氣的小情人,便由著他坐遠,也不去強迫他靠在自己懷裡。
車子一路行駛,霍斯予笑著和聲問周子璋這幾日過得如何,事無巨細,就連他在資料室值班做些什麼事都要問個仔細。周子璋始終垂著頭,簡單而冷淡地回答,霍斯予也不以為意,正說著,車子停在一處幽靜的洋房外,霍斯予拍拍周子璋的膝蓋說:「到了。下去。」
周子璋打量這裡,洋房是S市上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董了,但臨街一面裝了玻璃門,博古架上層層疊疊擺著各式精緻茶壺,門楣上一塊橫匾,上面筆法遒勁地寫著「碧落茶莊」四個字。霍斯予顯然是熟客了,攬著周子璋掀了門帘就進去,迎面一個穿布旗袍的女孩一見到霍斯予先笑了說:「霍先生,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霍斯予態度也不倨傲了,笑笑說:「帶個朋友過來買點泡茶的傢伙什,你們老闆呢?」
「老闆在他老位子那坐著呢。」女孩抿嘴一笑,又打量了周子璋一眼,很有禮貌地笑了笑,說:「兩位請隨我來。」
她裊裊婷婷帶路進去,周子璋才發現這茶莊裡面才有洞府千秋,畫屏擋了視線,穿進去卻是一間古色古香的雅室,當地一張梨花榻,榻上一張小茶几,一身白緞唐裝的男人正優哉游哉地泡茶,一聽聲音,抬了頭,周子璋才發現是個不年輕的男人,相貌英挺,氣質溫和,只是顧盼之間才見生意人的精明。他一見霍斯予,也不動身,笑了笑說:「怎麼是你小子,來幹嘛?打秋風打到我這來了?」
「哪呀唐哥,」霍斯予笑了說:「我特地來幫襯你的生意,不歡迎我可走了啊。」
「趕緊的走吧,省得我的好茶落進狗肚子裡,牛嚼牡丹,浪費了好東西。」那男人揮手漫不經心地說,一回頭看見周子璋,視線銳利地掃了兩掃,忽然古怪一笑,沖他招手說:「這位小朋友有點意思,過來,哥哥替你看個相。」
霍斯予痞笑著把周子璋往身後一擋,說:「唐哥,你別老不正經,少來這套啊。」
那唐哥懶洋洋地站了起身,也不答話,只偏頭看了周子璋一會,目光古怪,看得周子璋暗自心驚,不由地往霍斯予身後挪了挪。
唐哥看了半響,搖頭說:「斯予,你又作孽。」
霍斯予嗤笑說:「操,這年頭誰他媽不作孽?你不作孽?勉哥不作孽?笑話。」
唐哥嘖嘖作聲,說:「真是無知者無畏,得,當我多嘴了。」他沖周子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問:「你好啊,可以請教尊姓大名嗎?」
「周,周子璋。」周子璋心中警惕,遲疑了一下才報上姓名。
「哦,」唐哥笑了笑,說:「好聽,君子若璞玉,不啄不成器。鄙姓唐,名奉儒,跟這不成器的傢伙不是一路的,你不用害怕,來來,請坐。」
唐奉儒殷勤讓座,周子璋驚疑不定,看向霍斯予,霍斯予笑了起來,親自引著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挨榻上一坐,說:「我要喝普洱。」
唐奉儒白了他一眼,卻問周子璋:「子璋想喝什麼?」
「客隨主便。」周子璋低聲說。
「我這有新來的雨前,現在嘗味道最好,你試試?」唐奉儒一邊微笑,一邊飛快地換茶注水,一套功夫耍將出來,十分的優雅好看,隨後,他將茶湯注入茶杯,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周子璋忙欠身過去接了茶,尚未入口,便覺芬芳撲鼻,待淺淺飲了一口,只覺余香縈繞唇舌之間,不覺微微一笑,說:「好茶。」
他這麼一微笑,霍斯予卻只覺驚艷莫名,心情跟著也舒暢開,仿佛陰霾當空,卻多了一縷陽光,他這才發覺,原來周子璋從未在自己跟前笑過,原來他笑起來,竟這麼賞心悅目。霍斯予眼珠子一轉,立即對唐奉儒說:「唐哥,子璋想學烹茶,你知道這套把戲我可不耐煩弄,也費事請不相干的人充行家,你教教他吧,啊?」
周子璋一驚,險些撒出茶湯,卻聽唐奉儒溫和地說:「好啊,子璋看著就很聰明,很簡單的,你看我做一遍。」
他又慢慢地將那套工序擺弄了一遍,不時加以講解,然後停下來,問:「看明白了嗎?」
周子璋有些莫名其妙,但確實也看明白了,就點點頭。
唐奉儒站了起來,笑著說:「明白了你來試試,我出去外頭一下,這裡茶葉很多,你可以隨便試。」
他低頭看了霍斯予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抬腳出去。
「試試我瞧瞧。」霍斯予翹起二郎腿,笑嘻嘻地說。
周子璋沒法,只好坐過去,戰戰兢兢地換了茶,按著剛剛的步驟演習了一遍,倒了一杯在霍斯予面前,作了請的手勢。
霍斯予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卻皺眉說:「不行。」
周子璋放下茶壺,低聲說:「我本來就不會。」
「沒事,你再做一遍,我看看哪裡做錯了。」霍斯予意外地好說話。
周子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只好又注入滾水,重來一次,就在要倒茶的瞬間,霍斯予突然說:「等等。」
周子璋手一頓,霍斯予微笑著從對面坐到他身後,伸手罩住他的手,一起握住那個茶壺,將茶湯穩穩注入杯中,貼著他的耳廓曖昧地說:「這回,肯定就好了。」
他熱熱的氣息碰到周子璋的耳朵上,又輕笑一聲,繞過周子璋,將他半摟在懷中,端起杯子吹了吹熱氣,飲了一口,卻捏起周子璋的下巴,覆蓋了上去。
清香撲鼻,唇舌柔軟,也不知是醉人還是擾人,這一個吻意外地令霍斯予格外沉溺,他一吻即畢,嘴唇上勾,又飲了一口茶,仍舊勾著周子璋的下巴,再度熱切地吻了過去。
就在他意亂情迷,差點要擦槍走火的前奏,忽然聽到一聲輕咳,周子璋一慌,推開霍斯予,霍斯予不滿地舔舔嘴唇,回頭一看,唐奉儒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臭小子,當我這民兵打靶場呢,就想亂放槍!」唐奉儒嘲笑了一句,說:「快滾快滾。」
霍斯予大咧咧地說:「我要跟你這套一樣的茶具,還有那什麼雨前,挺香的。」
「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什麼茶具?你就算有價也無市啊,得了,甭附庸風雅了,外頭我讓小妹給你挑了套好的,茶葉也包好了,趕緊的,該上哪上哪,嘖嘖,來這半天,老子的地方空氣都給你攪渾了。」唐奉儒不耐煩地嚷起來。
「那好,我走了。」霍斯予笑呵呵地拉起周子璋,卻發現他早已滿臉通紅,羞愧得渾身微微顫抖,不覺好笑說:「沒事,唐哥什麼沒見過,是吧唐哥。」
唐奉儒笑而不答,側身讓他們過去,卻在周子璋擦身而過的瞬間,忽然說:「斯予,你要對他好一點,知道嗎?」
霍斯予滿不在乎地說:「我對他夠好的了。」
唐奉儒深深看了他一眼,翻了白眼說:「有你他媽哭的時候,快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