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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28:06 作者: 吳沉水
酒到底喝得多了,上頭,有些暈,一旁的助理早照老規矩替他叫了司機開車來,霍斯予坐進車裡,司機問:「五少,是回大院還是回您的寓所?」
霍斯予想了想,嘴角上浮,說:「去xx醫院。」
他想去看看周子璋,那張臉沒被抽過之前到底什麼樣,他忽然有些模糊。
夜深了,按理說不給家屬探病,但所有的規矩定下來總有例外的時候,對霍斯予就是這樣,他近乎長驅直入地將車子開進住院部,又堂皇冠冕地上了樓,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那倆保鏢快到下班時間,這時候正守著病房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猛然間看到霍斯予走過來,嚇得跳了起來,結結巴巴說:「五少,您,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霍斯予皺了眉頭,掃了他們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保鏢賠著笑臉。
「忙完了,過來看看,」霍斯予隨意地說:「人呢?怎麼樣?」
「還睡著呢,不過好像好多了。」
「恩,」霍斯予點點頭,說:「把病歷給我拿來。」
保鏢忙將預備老闆抽查的病歷副本拿出來遞給霍斯予,霍斯予坐下來,隨便翻看,只見滿紙都在控訴他下手如何狠,倒是看得讓他笑出了聲。屁話,不弄成這樣,這個人會怕,沒這份膽怯做底,你怎麼在談判中出奇制勝,徹底拿下這個男人?他邊笑邊瞧著那病歷,忽然發現裡頭竟然還有肋骨骨裂、腹部瘀傷,肩背軟組織挫傷等記錄。霍斯予一愣,沒記得自己有揍過這些地方啊,難道是騙周子璋來演仙人跳的那個小崽子幹的好事?他瞬間惱火起來,好哇,老子的人,要打要罵輪得到你一個臭不要臉的小男jì,還想先擱些時候再收拾你呢,現成的事又來一件,不拿你練手都說不過去了。
他立即就想打電話給張志民,那位發小認識的三教九流多,手段比他下作陰毒,收拾這麼個下三濫的小癟三還真用不著霍五少親自出馬,交給張志民,自然有法子收拾得他永不超生。
就在此時,突然有護士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霍先生,裡頭,裡頭那位醒了。」
「哦?」霍斯予來精神了,合上病歷,站起來說:「我進去瞧瞧。」
「那個,霍先生,」那護士躊躇著說:「病人剛剛甦醒,可能受不了刺激……」
「放心,」霍斯予笑得莫測高深:「我這回會悠著點。」
進去的時候,病房一片天藍雪白的色調,映著床頭櫃橘黃色檯燈,愣是躺在病床上的周子璋顯得縮小了幾分,好像脆弱不堪,露在被子外頭的脖頸臉頰,稍微用點力就能掰斷。他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點,清秀的輪廓顯現出來,大眼睛霧蒙蒙,失神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霍斯予慢悠悠地站遠了欣賞片刻,下意識想牢牢記住周子璋的臉,他想道,原來硬弄了兩回的男人長這個樣子,不賴嘛,帶出去也不至於丟了面子。看來打人果然不能打臉,這麼望過去,一臉憔悴悽慘,不知道,還以為被怎麼折騰了呢,其實不就是被硬上了麼?
男人又不像女人一樣,有可能遇見嗜好處女的老腦筋,被上個一回兩回的,有什麼打緊?
他甚至有些埋怨,要不是周子璋不要命的掙扎忤逆,自己至於被氣昏了頭下手這麼沒輕沒重嗎?這麼兩年,自己也常點些風月場上的男孩做伴,什麼時候聽過霍五少不會憐香惜玉,嗜好暴力?
都是這個男人不識時務,自己找死。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從現在開始,他會親自教周子璋些實際點的道理。
霍斯予的眼睛微微眯起,清了清喉嚨,咳嗽一聲,放緩了口氣說:「醒了?」
第11章
「你醒了?」
這個聲音很淳厚響亮,就算帶了刻意的和緩,可該有的威嚴氣勢半點不減。周子璋瞬間條件反she一般驚恐起來,像逼入絕境的動物,害怕之餘,卻又憤懣難抑,怒視門口那個居高臨下的男人,仿佛下一刻就能撲上去,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同歸於盡。
周子璋活了這麼大,從來秉公守法,上學上班從來不遲到早退,做人於安分守己之中帶了自知之明,不惹事,不鬧事,只會好好做自己該做的事。他在南方一座小城市裡頭長大,往來全是親戚朋友,地方小,人情就格外熱絡,有個什麼事能傳遍半個城。周子璋從小就知道乖巧內斂,長大了更是為人低調謙和。他在當地一所三流的師範學校讀的歷史本科,畢了業理所當然留在小城裡的二流中學教歷史。學校里誰不知道小周老師性情好,模樣好,就是窮,窩在不到二十平的教師宿舍里,但卻是個踏踏實實,老實本分的年輕人。
到26歲,周子璋也就懷揣過一個夢想,他喜歡中國古代史,想拜名師,想真正踏入這個學科的門檻,做點案頭瑣碎的考據研究。他生平乾的最大膽一件事,就是辭掉公職,異想天開考F大的研究生,寒窗苦讀了一年多,終於如願以償,離開小城,跑到這個大都市來念書。
這樣的人,註定了生活圈極其簡單,對壞人的理解都停留在書本報紙上,電視媒體上,總覺得都是平面,離自己的生活好遠。平時,他連小偷騙子都沒遇過,更別提搶劫行兇等等惡行。周子璋生活里所謂的壞人,也不過是背後給他穿點小鞋的教研組組長,街面上攔住他的學生勒索的小混混;遊手好閒,遇上他就會拐彎抹角提醒要錢的舅舅,如此而已。
哪裡知道,頭一回見識所謂的特權階級,就遇上這種事?
他拼命壓抑住內心怒火和恐懼交相激盪的旋流,眼睜睜看著霍斯予慢慢走近,嘴唇抖得厲害,一呼一吸仿佛都壓迫肺部,令肋骨生疼。他實在是被這個男人打怕了,小時候雖然餓過肚子,可畢竟沒挨過揍,他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被打是這麼可怕一件事,更加不知道,打完了,這事還不算完,那銘刻進心裡的痛合著害怕變成某種下意識的反應。霍斯予一抬手,周子璋立即不顧手腕上還牽著吊針,本能地舉手護住頭部,就這一下,將掛瓶扯翻,針劑哐當一聲砸到地上,發出劇烈的脆響。
瓶子一砸碎,那巨響令周子璋驚跳了起來,隨後卻見那個王八蛋男人愣了愣,嘴角不懷好意地上翹,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周子璋「啊」的一聲驚叫起來,閉上眼拼命兩手亂飛,撲騰掙扎,卻覺兩隻鐵鉗一樣的手臂牢牢將自己按住,耳邊聽得那男人略帶不耐的聲音低喝說:「別動了,別亂動,再他媽亂動,信不信老子還大耳光抽你!」
這話令周子璋心裡深沉的恐懼勾了上來,他僵直身子,倒是慢慢垂下了手,只是全身間或控制不住地微微痙攣。那男人滿意一笑,抓起他的手,猛地一下扯下針頭,說:「看你,亂撲騰什麼?血都倒流了。」
周子璋瞪大眼看他,驚惶得說不出話來,那男人漫不經心地側身坐下,仍舊抓著他的手,有些沒輕重地揉著手背上的淤青,此時,一個護士推門進來問:「霍先生,沒事吧,屋裡打爛什麼?」
霍斯予慢慢轉過頭,眉目冷然,不悅地說:「出去,把門帶上。」
那護士嚇了一跳,忙把腦袋縮回去,輕手輕腳關了門。霍斯予這才轉頭,重新微微一笑,捏著周子璋的手,欣賞著燈下這張又脆弱又清秀的臉,越看越中看,他嘴角的弧度加大,淡淡地說:「還沒正式認識,我姓霍,霍斯予。家裡行五,外頭人給面子,喊我一聲五少,你往後也跟著這麼叫。」
周子璋大驚,從這句話中嗅出不尋常的意思,猛地一下抽回手,哆哆嗦嗦地說:「沒,沒有往後,你滾,不然,不然我報警……」
霍斯予眉頭微蹙,一時沒領會周子璋說什麼,等明白過來,禁不住呵呵低笑,邊笑邊說:「還真逗,有困難找警察,好市民啊。」他笑容未減,隨手撩起周子璋臉頰上的頭髮,撥到一旁,端詳著他的臉,輕描淡寫地說:「我今兒個心情很好,好到什麼程度呢?你剛剛那句,我只當笑話聽。不過,」他順著周子璋的臉頰輕拂,笑說:「我這人脾氣不算好,你往後最好順著我點,這張臉,我還真越看越捨不得碰壞了。」
周子璋渾身一僵,如挨了重重一擊一般頓時臉色青白。霍斯予笑了笑,口氣更為柔和,輕聲說:「放心,我這人護短,對自己人一向好,往後只要你聽話,就不會吃苦,相反還不會少了好處。可醜話說在前頭,我也有我的規矩,你若犯了,就別怪我不留情,明白了嗎?」
周子璋驚得抬起頭,脫口而出問:「什麼,意思?」
「這都聽不出來?」霍斯予保持笑容,柔聲說:「那我直說了。就是我看上你了,往後,你就做我的人。」他頓了頓,猶如提出一個隱藏著陷阱的智力難題那樣說:「當然,你也有拒絕的權利。只不過我從沒被誰拒絕過,你若拒絕了,我會心情很不慡,我心情一不慡,就難保不做點大家都不慡的事。」
周子璋只覺腦子裡一聲轟鳴,瞠目結舌地瞪著霍斯予,隨即,一股強烈的惱怒夾雜著屈辱湧上心頭,他氣得渾身發抖,咬著牙默不作聲,雙手攢拳,捏得分外緊。
霍斯予以為他在低頭考慮,心裡更是愉快,頗具溫情地摸摸他的頭髮,帶著親昵說:「先說點讓你高興的,我呢,也沒養過你這樣,所以說咱們先試試。哪,有個期限,暫定一年怎麼樣?這一年,我就算膩了你,也不會拋棄你,這段時間你的吃穿都比照我的來,住呢,我在F大附近弄套房子,方便你上學,等這一年完了,那房子就歸你。此外,我每月三萬八的零花錢,年終看你做得怎麼樣,要好呢,會送你一份大禮,至於具體要什麼,你到時候自己挑,如何?」
周子璋抬頭,怒目而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霍斯予笑了,說:「怎麼?嫌少?你還別不知足,就你這樣的專業出來工作,熬個十年八年,也買不起S市一個廁所。跟外頭別人比起來,我算給得多的了。這麼著吧,」他拿手指敲敲床沿,說:「我再給你開一張副卡,每月上限兩萬,專門給你購物用,愛買什麼就買什麼,嗯?也算是,我把你弄進醫院來的賠償……」
一句話沒說完,卻見周子璋變了臉色,怒吼一聲撲了上來,沖他下巴狠狠揮了一拳,只可惜他剛剛甦醒,平時又文弱,便是拼了全力,也不過像給霍斯予撓痒痒。霍斯予頭稍稍被打偏,扭了扭下顎,冷冷一笑,猛的一下反肘抵住周子璋的咽喉,直接把他按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