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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19:50 作者: 顧南西
小李靦腆地點頭。
女孩子說:「你好呀。」
她一笑,眼睛彎了半彎,帶著很要命的無辜感。
小李很緊張,結巴了一下:「你、你好。」
今天下午他還後悔學了殯儀這個專業,突然就釋懷了。
女孩子戴著乳膠手套,把屍體腹腔內的體液抽出來,然後拿起連接著裝了福馬林管子的大長針,往往生者的心臟注射防腐液,一整套動作下來一氣呵成,她垂著眼皮,睫毛都沒動一下。
注射到一半,她回頭:「可以幫我拿一下工具箱嗎?」
小李看見了她抽出來的體液,還有掀開棉布後屍體。
他一下沒忍住:「嘔;」
他來之前,聽師父老裴說,這位死者是交通事故的罹難者,面部被車輪嚴重破壞。
他才因為漂亮姑娘得到了短暫的釋懷,現實就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
「嘔;」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到遺體整容這個行業。
他隔著口罩捂住嘴,把酸水咽回去。
女孩面不改色,沒有停下手上的事,問他:「看不了嗎?」
只是還沒適應,小李搖頭:「沒、沒有。」
她好像脾氣很好,溫聲細語地說:「你可以先出去,等吐完了再進來。」
小李也不想留下來添麻煩,說了聲抱歉,跑了出去。
外面沒有椅子,他隨便找了個推屍體的車子靠一下,這時,一瓶水遞過來。
「給。」
是老馮,館裡的人都這麼叫他,但老馮不老,就業不到兩年。
小李接過水:「謝謝。」他擰開,喝了一口。
老馮拍了拍他的肩,拿出職場前輩的風範:「以後看多了就習慣了。」老馮已經見過世面了,很淡定,「這種程度的還算輕的,至少沒有很重的味道。」
小李心不在焉,眼睛飄到了修復間:「她是這次修復的主負責人嗎?」
「你說領領?」老馮嗯了聲,語氣不無佩服,「一般難度比較大的遺體整容都是她來做。」
館裡的入殮師都有分工,之前有家屬鬧過,不僅分工,還分男女,有的負責防腐,有的負責清洗,有的負責穿衣,還有負責化妝和修復的。
商領領主要做遺體修復,偶爾也化妝。
小李想到了老裴,五十多歲的老師傅了:「她看上去好年輕。」
老馮挑了個眉:「不止年輕,還漂亮呢。」
看得出來,即便她戴了口罩。
小李心想,她大概就是老裴招聘時跟他提過的「館花」,他絕對不是因為館花才來的,是因為對職業的熱愛。
「嘔;」
他又想吐了。
整容區往右走,是守靈廳,現在不少家屬會把靈堂設在殯儀館,這樣能用殯棺保存,也能緬懷逝者。
今天是農曆月中,圓月高掛。正逢十月金秋,晚上天涼,門口有個年輕的男孩子,衛衣帽子兜頭戴著,他手裡拿著手機,在和人通話。
「哥,你到了沒?」
男孩頂多二十出頭,臉很小,三庭五眼的,樣貌比女孩子還標誌,不過他燙了個羊毛卷的渣男頭,稍稍把皮相裡帶的幼齒感壓下去。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啞,帶著明顯的倦意:「在找停車的地方。」
「停車場在業務大廳的前面,你停右邊,左邊是接屍車專用。」
接屍車;
剛從守靈廳探出頭來的一大漢打了個抖,又縮回去了。
「在一樓,二號靈堂。」
男孩掛了電話,進去了。
約摸十來分鐘,有人沐著夜色走進來,風塵僕僕,懶倦的模樣。他把黑色的棒球帽取下來,隨手塞進後面褲兜。
黑色風衣里是白色帽衫,他抓了抓凌亂的短髮,環顧了一圈之後,走向諮詢台。
「你好。」
聲線低,音色沉,是一副好嗓子。
值夜班的工作人員在玩手機,聞聲抬起頭來。
「請問二號靈堂怎麼走?」
工作人員這才看清對方的臉,那一瞬,被光晃了一下眼,她愣了一下神:「左、左邊通道進去,右手邊倒數第二間。」
她沒很多詞彙量,她只知道這個男人很迷人,五官明艷,濃烈又精緻。
他說:「謝謝。」
話音明明有些隨意散漫,卻不乏禮貌和紳士。
來不及多看兩眼,人已經走遠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員也精神了,拿起手機,給閨蜜發去午夜凶鈴:「姐妹兒,剛剛有一個巨帥的帥哥來找我問路。」
閨蜜專業潑冷水:「姐妹兒醒醒,那是艷鬼。」
「」
左邊通道進去,右手邊倒數第二間。
景召走進去:「爸,媽。」
原本昏昏欲睡的陸常安女士一個打挺,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是讓你別來嗎,大晚上的開車多危險。」
陸常安女士是位「小公舉」,景召鮮少見她穿得這麼素淨。
往生者是位八十四歲的老人,是景召父親景河東的遠方表叔,老人家沒有成家,景河東是個老好人,把喪事攬了下來,大半夜的攜妻小來守靈。這會兒,景河東在打盹,腦袋一搖一晃。
景見走上前,上了一柱香。
陸常安女士親熱地挽住大兒子,臉圓圓的,有點肉,一點都不顯年齡:「晚飯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