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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04:32 作者: okoky
原來一貫眼高於頂和矜貴不拘的人也會有這種溫情時刻。
這是阮聽霧第一次聽見梁宴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他的話仿佛帶著金屬質地,像有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經過全身, 五臟肺腑都跟著顫抖起來, 她擠了擠眼眶,想強迫眼淚不要當著他的面流下來。
緩和了一會, 她堅定地點點頭, 擠出一個笑容, 不好意思地捻了下眼皮:「好,我以後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會和哥哥說。」
梁宴嗯了聲,語音漫散地滾出一句話:「程硯把你放我家裡,哥哥得幫他照顧好你。」
阮聽霧眼皮垂下來,手背的針口很細,她盯了幾秒,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纏在心頭。像吊瓶里的液體,慢慢輸送進身體。
福至心靈的時刻莫名其妙降臨了。
她忽而抬起眼睛,嘴唇翕動道:「哥哥對我好,是因為我表哥嗎?」
「嗯?」梁宴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但也幾乎沒怎麼思考,起身幫她按了下鈴,拋出幾個字:「當然是。」
「噢,好,」阮聽霧心裡的河流沒能匯進大海,她笑了笑,說:「我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能有程硯這種表哥。」
梁宴難得在她身邊,她和他也很難有這種類似於互訴心腸的時候,阮聽霧低下腦袋也低下聲音,說:「梁宴哥哥你也是個很好的人。」
「梁宴可不是什麼好人。」
他帶她出醫院,風迎面覆過來,拿支煙出來咬上過菸癮,聲音因著咬上煙聽著有幾分模糊,鑽進阮聽霧耳朵里時,像摻這些跅弛不羈的因子。
「不知道啊?」他取下煙,扯唇:「就一敗類。」
「才不是。」阮聽霧跟著走在他身邊,月亮清輝撥在眉眼,她在心裡說的話虔誠又認真。
梁宴,是她人生路上遙遙掛在山嶺的明燈,是她生活所向期期搖在心底的亮光。
也是她十四歲那年就再也沒走出的夏天。
她知道的,他有多好。
「有些事和你說不明白,」梁宴將煙隨手拋進垃圾桶,「別把身邊的人想得太好,懂麼。」
「你以為我真是小朋友?」阮聽霧也難得認真一回,軟綿綿地反駁他:「我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力,不會把壞人當好人,也不會把好人當敗類。你懂嗎?」
這是梁宴今晚第二次胸膛震出笑意。
阮聽霧聽見他的笑聲,不樂意地說出一句話:「你笑什麼呀?」
梁宴笑聲沒停,漫不經意又輕浪。
阮聽霧瞥他一眼,想也沒想就頓住,心急口快道:「我不理你了。」
而後偏過頭,眼梢往下。
阮聽霧其實不是氣他笑她,也不是氣他對她怎麼樣,而是氣他說自己是敗類。
她很難受他那樣說自己。
憑什麼呢,他明明是那麼好的人。
但就算是說出「我不想理你」這種話,她明面上看著好像是生氣了,但實則也只是偏了下頭,不敢在梁宴面前生氣。
她知道他對她好就是有程硯這層關係在,實則上她和他關係就算因為今晚的事變好了些,但再變化也始終不會太好。
所以她在梁宴面前也還是小心謹慎。
但剛剛那句話已經說出口,阮聽霧偏著頭看從樹上打著旋飄落的樹葉,身邊再也沒傳來聲音。
她慌亂地死死咬住唇,腦袋裡一齊湧出千萬個問題。
不是吧,她就隨口說了那麼一句話,他就真不理她了?
哦,他可能是以為她真不想理他了,所以懶得哄她吧。
小姑娘後悔地抓了下自己毛衣,根根分明的睫毛掩下來,她對自己說,以後就算是明顯開玩笑的話,她也不能在梁宴面前說了。
不要越過那根線,也不要說超出關係的話。
頓了幾分鐘,她翼翼小心掀起眼梢,繼而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梁宴已經不在身邊。
樹梢晃動,枝節橫生。
阮聽霧呼吸慢了一拍。
悔不當初地想到一句話。
她怎麼能仗著今天和梁宴多說了幾句話,愉悅地相處了一小會,就越過那根線呢。
慢吞吞抬起頭,左右兩邊晃了眼。
只有地上的影子陪伴她。
梁宴沒在。
阮聽霧呼吸徹底慢了下來。身上穿的毛衣變得沉甸。
「五五。」
身後傳來聲音。
阮聽霧眉心一跳,往聲音處循去。
她徑直轉過身。
醫院往停車場方向的那段路下截是一段由上往下的坡,男人就站在上坡,他抬手抓了下頭髮,凌眉濃厚往上挑了下,身影覆在散著月光的地面。
烏木香混著空氣把他聲音送到她耳邊。
如點漆的眼睫就那麼徑直朝她睨過來,不帶什麼情緒的,眼角線條看起來深刻,月光浮著減掉兩分散漫,整個人看起來高高在上,但聽著他接下來的聲音又好像刻意含了一分若隱若現的低落。
「真不理人了?走那麼快。」
喉嚨哽塞了下。她心臟柔軟地化作一團爛泥。
啊,是她走得很快嗎?阮聽霧完全不知道,她還以為是他不理她了呢。
「沒有,」阮聽霧停住腳步,她真不知道原來他落在她身後了,難怪剛剛左右掃了下沒見著他身影,「我理你的。」
梁宴邁著長腿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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