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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8:14 作者: 沙沙
    「但……」想想又不對。「……如果那人命該絕,就算沒有我,或沒有您,難道自己不會死?」

    她沒看錯,師父……不,大人的嘴角,真的上揚了。

    「天機之巧,分明無稽,可不是?」

    又要說禪了嗎?她努力想弄懂,小臉認真得有些滑稽。

    「那我們都不必殺人了,是吧?」

    「看來如此。」他優閒地重又閉眼。「但卻證明了你並未真心要拜師,不必再多說了。」

    她頹然坐倒在地,頭垂得低低的,一隻黑豹爬到她身旁趴下,竟將偌大的頭擱在她膝上。

    余兒滿心沮喪,想也未想,小手伸去撫著黑豹的頭。

    好一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膝上的重量,和掌下的柔軟,這一瞧,險些要跳得三丈高!

    「不想被耙,就別亂動。」他適時提醒,她才未驚動猛獸。

    「這、這……」她嚇得說不出話。

    「它早睡著了,不要擾人清夢。」

    但這……這不是人啊!

    喔,這才想起師父說過,眾生無不同,人和獸,不分家的。

    這樣睡在她身上……不怕她嗎?

    她命這麼毒,人人都該怕她的,但這黑豹,一點也不怕她,這讓她無端感動起來。

    師父是要點明她----她其實是有伴的。

    她懂啦!

    黯淡的心情清朗起來,她抬眼望師父,發現他仍閉目打坐。

    那……她也該有樣學樣……

    她左手掐指擱在左膝,右手仍撫著黑豹的毛髮,雙眼閉起,正經八百地打起坐來。

    不知該想些什麼,只好啥也不想。

    坐了不知幾個時辰,時間失了準頭。腦筋空白一片,而胸中那片永遠揮不去的鬱悶,也似乎漸漸散去----

    師父果然厲害,這就是打坐的妙處嗎?

    呃,雖已想成是師父了,師父卻好像不讓她拜師……但師父既然已經教了她這許多事,當然該叫他師父,對吧?

    師父……師父……師父……

    烈陽高照,無頂破廟之中,兩個不動不移的身影,似是與天地無牽無系。

    第三章求心

    更新時間:2013-04-2420:35:15字數:7199

    偌大的雨點把余兒打醒了,她才發覺,自己打坐著,竟睡著啦!

    師父呢?師父呢?

    她兩眼急急忙忙在雨中亂掃,哪還有半丁點師父的蹤影?

    一顆心頓時往地下墜,墜個無底。師父……還是不要她……

    像她這樣的人,哪配拜那樣的高人為師呢?既無命,又無資質,更無膽識!

    她揉了揉被雨打濕的眼,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好難過……

    許久以後,好不容易再打起精神來,定睛往四周望,不禁嚇了一跳。

    這是哪兒?

    她記得很清楚,明明之前是和師父----不,和大人在一個破廟裡歇腳,還有五頭豹陪著,但現下自己竟坐在城門口一張石板上,街上空蕩蕩的,人們都在屋內避雨。

    而自己頭上,多了一頂蓑帽,肩頭也不知何時,披上一件蓑衣。

    幸好如此,才沒有淋得一身雨……

    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怎麼沒被大人驚醒?

    高人來去無蹤,當然她會一無所覺了。只是心底的悵然,怎麼也揮之不去。

    她顫危危地起身,坐久了的雙腿麻麻疼疼的,好一會兒才站穩。腳邊踢到一個東西,低頭下望,是她的小包。

    好生感激地拾起小包,她望了望城門上的扁額----「瑞安」。

    瑞安是哪裡啊?她從來沒有聽過。城門口雖然沒人,但看得出這是一個大城,相當富庶。

    是大人安排的吧?是否這城的人不會為她所害?

    雖是如此想,雙腳仍是將她往反方向帶,沒有進城。她冒不起那樣的險,無論如何,還是避得遠遠的好。

    將小包緊抱在胸前,她低頭冒雨而行,走了約三刻鐘,後頭傳來馬匹的蹄踏聲。

    她趕緊靠向路邊,雨愈下愈大,她險些滑倒在濕糙中。

    馬匹趨近,震耳欲聾的,好大一群,她嚇得在路邊蹲下,本能抱住頭。

    正想馬群轉眼就會奔離,卻聽到刺耳的嘶聲,馬群噴著氣踢著腿,居然在她身邊停下。

    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再怎麼膽小,她還是抑不住好奇心,偷偷把眼抬起。

    「喂!小姑娘!」一個大嗓門叫了。

    她眨眨眼,好大批的人馬啊!

    駿馬十數匹,上頭都騎了高大的漢子,民服打扮,卻是威嚴不減,連大雨都打不濕那份氣勢。

    尤其是領頭那人,一臉的大鬍子,虎背熊腰,還佩了鐵劍。

    「----站起來啊!我有話問你。」

    是在跟她說話,沒錯了。

    余兒硬著頭皮站起來,蓑帽和蓑衣大得不像樣,把她遮了個半,活像是扛了片芭蕉葉的小螞蟻。

    「是的,大人?」

    她冷得半死,聲音倒仍相當清亮,只是免不了有些顫抖。

    「看你這么小,但在雨中獨行,應該不是孩子了吧?」

    「不是,余兒已十有七。」

    雖然是善惡不明的男子,她仍誠實地回答。

    「你可願離家工作?包吃包住,待遇也不惡。」

    嗄?

    「呃,我……我不行。」

    她願工作,但她不能近人的。

    「我們缺個小婢,城裡臨時找不著,眼看天要黑了,就你也成。」

    她不成啊!但要她如何解釋?

    「大人,小的冒犯了,沒辦法工作……」

    「你不是也要出城到『震天』去?」

    那又是什麼地方?

    「我……」

    「我們今晚一定要有個女人,你就別遲疑了,上馬吧!」

    什麼?!她嚇得往後一退,差些滑倒在濕泥里。什麼……要女人?她沒聽錯吧?

    好可怕!果然是盜匪----不對,真是惡霸的話,怎還會問她意願?

    「大人,小的真有難言苦衷,無法幫忙。」

    大漢抿了抿嘴。

    「苦衷誰沒有?我們才苦呢!就算我鵡漡求你!今夜是一定要有女人的----上來!」

    不由分說,就伸手拉她上馬,余兒的驚呼聲未落,人已跌坐在大漢身後。

    這輩子還沒騎過馬,好比身下有千蟲在蠕動似的,顛簸不已,教她坐得心驚膽戰。

    「大人……」

    「由不得你了,但我保證,你絕對會喜歡的啦!」

    那個姓鵡的大人,連頭都沒回。

    怎麼她不管如何聽,聽到的都是嚇人的話呢?明明鵡大人意在安慰了……

    若真是擄人……擄人有這麼客氣的嗎?

    她決定自己一定還是聽錯了!

    「這位……鵡大人,請問您要……呃……女人……呃……」怎麼也無法順利出口。「……是、是為什麼?」

    真是不能再蠢的問題,她窘迫地閉上眼。

    「因為郡主出遊,突然病了,連隨身兩名丫鬟也跟著倒下!我們奉命只要郡主撐得住,明晚就快馬護送郡主回府,大概得趕上三天三夜,沒有女人隨行照料可不成!」

    余兒一顆心陡然放下,身子也放鬆,差點虛脫地跌下馬去。

    「那樣的話----」

    她要點頭,才記起自己好比「鬼見愁」,哪能靠近病重的人?

    「別擔心,我們都是郡王府的人,你好心幫忙,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鵡大人說話雖有些直魯,卻是慷慨有力,她相信他是好人。但這忙她如何也幫不上……

    她得說清楚,再難也得說。

    「鵡大人,您不知道,我是很霉運的人,從小就是如此,郡主既然病得很重,我怕會……」她不敢說得太明,怕咒到了人家。「……總之,您還是放我下馬的好,免得連您也拖累了。」

    說的是早該習慣的事實,心中仍不免一陣酸楚。

    她垂下眼去,前頭那龐然的肩頭一窒,轉過頭來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靠近你的人一定會倒楣?」

    「是的。」

    「但我們連敲了一城的門,奇怪得很,滿城的姑娘不是也病了,或準備出嫁出不了門,就是正在店裡或哪個府里工作!重金之下,應該是要人賭命都沒問題,但瑞安城的姑娘家真的都正巧分不開身!你說怪不怪?不然的話,你以為我們常在路邊胡亂僱人啊?」

    是很怪,余兒聽得忘了眨巴眼。

    「這麼倒楣的怪事,我鵡漡這輩子還沒碰上過!大雨又下得惱人,我正想抄捷徑回郡主下榻之處,努力放亮眼找路,這才看到了你!幸好有你,我們才不必空手回郡主那兒,也才有了交代。這是多幸運的事!怎麼會是倒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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