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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長安幾乎是瞬間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看著門外黑黢黢的院落,道:「所以陛下打算強留我麼?如八年前一樣?」
「當然不。」慕容泓急忙道,怕自己求而不得的模樣太難堪,他也側過臉,問「你打算何時走?」
「後天。」
慕容泓攥了攥手指,強迫自己以正常的語氣道:「好,朕派人護送你和蕃蕃回去。」
長安送他離開。
帝王之愛,再愛,能有多愛?
那日月月說要嫁給他,聽來像個笑話,但其實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成為事實。月月十五歲,他不過四十歲,莫說四十歲,就是五十歲六十歲,只要選秀,依然會有無數豆蔻年華的少女進宮伺候他。
在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能指望他對一份感情從一而終嗎?
這八年來他確實沒有封后沒有選秀,她認為原因無非有二。一,這八年中他的精力主要是放在國事上的,奪藩王兵權,廢丞相制,哪一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和平辦到的事。二,他以為她死了,心中對她有愧疚。
可是如今,天下平定了,他也知道她還活著,他的心境還會與這八年中一樣嗎?
捫心自問,若她與他位置互換,她敢保證在六十歲還能選一堆小鮮肉來伺候自己的情況下對他從一而終嗎?
若不是情比金堅,很難做到吧。
說到情比金堅,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贏燁和陶夭這一對。可是這世上,又能有幾對贏燁和陶夭呢?
第二天一早,長福發現陛下眼睛腫得厲害。
慕容泓坐在鏡前,看著鏡中自己可笑又可憐的模樣,也是不忍直視,遂對長福道:「去知會王咎一聲,朕風寒嚴重,今日罷朝一天。」
長福答應著去了。
慕容泓垂下眼瞼,看著自己攥了一夜的手心,那裡面躺著一隻小小的白玉盒。
他抬眸,看向晨光未明的窗外。
她想回岳州,就讓她回去吧。
正如他一開始想的那般,只要她活著就好,哪怕不與他在一起。
他固然很捨不得讓她走,但他更不能強迫她留下。
反正知道她在那裡,以後若是想她,還是可以去看她的。
心裡倒是想得開,可眼睛卻不爭氣地又模糊起來。
他知道她大概很討厭看他眼淚汪汪的樣子,畢竟八年前最後的爭吵時,他也是這樣。只是,這仿佛與生俱來的習慣,真的很難改。
長安說走就走,她來盛京時間不長,行李也就帶來的那些,收拾了一日就差不多了。
慕容泓給她安排的下人一個都不帶,包括吉祥。吉祥畢竟是太監,下到曲陽縣那樣的小地方還是挺惹眼的,反正看起來有長福的照拂他在宮裡日子過得也不錯,長安並不是很擔心他。
離京這天,鍾羨夫婦許晉都來送她。
張競華給她準備了一大箱子的珍貴藥材和各種糕點吃食。她連連向長安道歉,說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離京,都不曾好好地盡過地主之誼。
長安笑道:「此事也怪我。」若不是她出那刁鑽條件讓鍾夫人整日忙於為她物色說親對象,把理家的擔子都撂到張競華身上,張競華怎會忙得連出來串門的時間都沒有?
兩個女人說笑了幾句,張競華又道:「那以後若得空閒,常來盛京。」
長安點頭。
瞧她們說得差不多了,鍾羨才過來對長安道:「此去保重,若有事,儘管寫信來。」
長安應了。
許晉又叮囑她回去按著他新開的方子調理一段時間後,一定要寫信告訴他成效,長安也含笑應了。
轉身看到二十幾名侍衛拉著五六輛馬車,車上都是慕容泓贈予她的東西,心下又不免暗暗一嘆。她與幾人告別後,攜蕃蕃上了馬車,這便走了。
鍾羨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隊,眸底生出一縷悵然。雖說知道長安一貫性好自由,但每每想起她孤身一人帶著個孩子,總覺得不那麼圓滿。只是最有可能為她所接受的那人到底還是留不住她,他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是時,慕容泓站在天祿閣窗前呆呆地看著外頭的綠竹。
他沒去送長安,他怕自己真的身臨其境後會忍不住再一次挽留她。
他真的不想放她走。她在皇宮之側的宅院裡,他雖然也見不到,但他知道她就在近旁,這樣的感覺讓他在空洞之餘,還有一絲滿足。可這一走,天各一方,他身為一國之君也不能整天往外跑,再要見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時,這心裡,便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缺憾了。
要他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他,他怕是要把心扯爛了揉碎了碾作一攤血水,才能忍得住不過去攔下她。
所以今天他連闕樓都沒敢去。
他手裡一直攥著那隻小小的白玉盒,這原本應該還給她,可是他私心想留著,就仿佛留著此物,最終她也會回到他身邊一般。
可是這回他都留不住她,將來,她又憑什麼回到他身邊?
她不愛他了,她走了。
慕容泓閉上眼。
是不是在這個位置上就註定要做孤家寡人?他是不是應該認命?
晚上,長安一行投宿在驛站內。
蕃蕃因白天在馬車裡靠著長安躺在坐墊上睡了一個多時辰,是以晚上精神很好,和長安玩疊疊木玩到很晚都不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