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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福公公,這一棵就這麼留著?要不兩棵都伐了換種別的花木?」鉤盾令問。
長福遲疑:「這……罷了罷了,就按陛下吩咐的來吧,咱們也別擅作主張了。陛下說把這一棵伐了,那就伐這一棵好了,另一棵留著。」
鉤盾令見他拿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說,使人將伐下的那棵海棠樹拖走了。
十月份以慕容懷瑾與鎮北將軍為首的謀逆案牽連甚廣,菜市口人頭滾滾地砍到過年都沒砍完,盛京百姓這一年的除夕,是聞著空氣中北風也吹散不盡的血腥味度過的。
新年一過,便有兩件大事提上了大龑朝廷的日程。一是福州撤藩之事,隨著陳若霖遇刺身亡,陳氏一脈已無可以繼承王位的男丁,且福王謀逆,也無繼續保留封號的理由。慕容泓指派了一位在陳若霖身死後最先向朝廷投誠、實力也最雄厚的福州大將武閆寧為代知州,暫攝福州軍政大權。
福州大軍撤出雲州後,朝廷也給雲州重新指派了知州,著手戰後重建諸事。
第二件事便是,夔州岌岌可危的戰事。
慕容泓做出了一個令舉朝上下都大為震驚的決定----他要御駕親征。
朝上反對者眾,畢竟慕容泓在大多數臣下眼中的形象一直不甚強健,不要說御駕親征了,這麼長的路途,又是冬天,能否無病無災地抵達夔州都是個未知數。
無奈慕容泓心意已決,又得到太尉與左相王咎的支持,遂得成行,於是年一月中旬率二十萬大軍抵達夔州。
梁王張其禮率部前來接駕,再無半點往日的威風與意氣。
他與世子張君柏常年不和以致夔州內部勢力分化,去年張君柏戰死後,這積年的弊端便深刻地暴露出了劣勢,否則夔州也不會在與贏燁的對戰中如此輕易地敗退。所幸福王陳若霖攻下雲州後不久便遇刺身亡,如若不然,兩面夾擊之下,夔州與他梁王只怕早已不復存在了。
贏燁聽聞慕容泓親自到了夔州,且隨行帶來了陶夭,迫不及待地派了使者過來,來意一貫的簡單粗暴----陶夭還我,停戰撤兵。如若不然,讓你慕容小兒有來無回!
龑朝這邊的武將哪忍得住這般挑釁,當即氣得哇哇大叫,紛紛向太尉要求出城迎戰贏燁這個莽夫。
因水土不服還在發熱的慕容泓倒是一點都不動氣,對那使者道:「告訴贏燁,三日後,來彭城外接人。」
遣散諸將後,慕容泓召了鍾慕白入內室,君臣二人秘密說了會兒話。
片刻之後,鍾慕白從房裡出來,仰頭看了看雪後漸漸放晴的天空。
誠然,作為一個開國皇帝,慕容泓有很多方面都不符合他對開國之君的期待。他不勇武不強健,沒有一呼百應的威望,更沒有睥睨天下的雄風。在這一點上,與他同宗同脈的兄長,也就是先帝,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他印象中始終嬌弱陰柔的少年,在風雨飄搖中繼位,在他冷眼旁觀之下,一步步熬到了今天。宮亂之夜霜刃初試精銳盡出,逆臣伏誅群奸現形,事後清算,他才知道這個少年國君這些年來到底有多隱忍。
那麼,他那點心思,想必他也不會錯漏。
一個男人,生逢亂世,本來有機會和實力問鼎天下的,最後卻因遭受暗算而錯失,試問幾人能甘心?若不是記著先帝的恩義,還有他兒子鍾羨也委實不是那塊料,他也許會做得更絕。
事到如今,也該是他為自己曾有過的不甘之心,不臣之心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宮變後皇帝賜下的那塊免死金牌何嘗不是暗示他如此呢?
作為一個武將,有時候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才是最好的歸宿,親人不會受到牽連,君主也不必背負薄情寡恩的罵名。
彭城是夔州中部偏南的一座大城,也是慕容泓此刻落腳的城池。城牆高聳城門堅固,城外還有寬愈十丈的護城河。
時近二月,本來應是初春時節了,可夔州低處偏北氣候寒冷,目之所及仍是白雪覆蓋下的蕭瑟冬景。
天微亮,慕容泓來到城門內側守衛換防用的班舍內,陶夭此刻正在此處。
今日她盛裝打扮過,穿了一身大紅襦裙,梳著雍容華美的牡丹髻,描眉畫唇不可方物,看得門外負責守衛的侍衛都痴了。
得知今天就能與贏燁相見,她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著,此刻正用纖細的手指摩挲著那枚青銅扳指,忽喜忽憂地在那兒期待著。
見慕容泓突然來了,她有些戒備,主要是擔心他出爾反爾。
慕容泓今天也穿上了甲冑,三十多斤的重量壓在身上,讓原本就熱度未退的他身上微微冒汗。
不過沒關係,自從長安死後,他發覺自己對於痛苦的耐受力又提高了不少,只要還沒倒下,他就能堅持下去。
看著眼前這因為期待而小臉微紅雙眸晶亮的女人,慕容泓心頭五味陳雜,忽然問出一句:「贏燁五年未能將你迎回,你為何還是願意等他?」
「自然是因為他值得。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懂?」陶夭將長安視為自己在大龑宮中最好的朋友,自然仇她所仇,對慕容泓不假辭色。
慕容泓眼神冰冷地看著她,陶夭勇敢地與其對視,並不躲避。
「陛下,贏燁已率大軍來到城外。」褚翔進來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