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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頁

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拿定了主意,他便派人去理政院替自己告假,又帶薛紅藥去買了香燭紙錢,駕車往無名山去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道上跋涉了約有小半個時辰,來到無名山北坡一株覆滿了白雪亭亭如蓋的松樹下,鍾羨停住腳步,道:「便在此了。」

    薛紅藥看著眼前被雪覆蓋光禿一片的平地,再一次落下淚來。

    無墳無碑,如埋豬狗,這便是她的長安死後的待遇。

    不過沒關係,貴也好賤也好,她陪著她。

    雖然沒能手刃慕容泓這狗皇帝為她報仇,但好在成功刺殺了起兵造反的陳若霖,算是不辱使命。

    她用地上的積雪在松下堆了一座小小的墳塋,點燃香燭磕了頭,然後一邊燒紙錢一邊跟長安說話,告訴她圓圓蕃蕃他們都安全地離開了福州,叫她不用擔心。又說自己按著她的計劃殺了陳若霖,沒有辜負她的囑託……

    她哭訴皇帝待長安不公,害死了她不說,還讓她死後光景悽慘。鍾羨不忍卒聽,走到一旁眺望遠處。

    身側哭聲漸漸停止,薛紅藥開始唱戲,唱的是她與長安第一次在玉梨齋見面時她唱的那出戲。

    她算是梨園翹楚,唱腔圓潤聲音婉轉,只是其中包含的感情太過淒哀,於這荒山野地中聽來格外悲涼。

    良久,她唱完了一折子戲,收了聲音,卻突然一聲悶哼。

    鍾羨回身一看,大驚。

    薛紅藥扯開厚厚的棉衣將金簪刺入心口,此刻已倒在她親自壘砌的那座小小的墳塋旁。

    「薛姑娘,你為何如此?我帶你下山就醫!」鍾羨欲抱她起來下山。

    薛紅藥用僅剩的力氣推拒:「不必了鍾公子,長安死了,我也不願獨活。」

    「可是,可是,」鍾羨再沒想到自己一時猶豫,竟害了這女子性命,一時間追悔莫及,看她那一心求死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吐露真相「她並沒有死。」

    薛紅藥原本如死灰沉寂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看著鍾羨,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她……沒死?」

    鍾羨濕著眼眶點頭,道:「那日陛下不在宮裡,太后帶衛尉所的人去拿她,衛崇的弟弟恰在其中,在太后要殺她時搶先出手,救了她一命。」

    「太好了,太好了!」薛紅藥面上淚痕未乾,卻笑了起來。

    「我帶你去就醫。」鍾羨急道。

    「不必了,鍾公子。」薛紅藥道,「我頭部受創,原本就活不了幾天了,不信,你可去問許大夫。」

    鍾羨怔怔地看著她,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鍾公子,長安沒有死,狗皇帝好像不知情,是你救了她對不對?謝謝你鍾公子,大恩大德,我來世結草銜環,報答你。」

    「別說了。」鍾羨難過地別過臉去。

    「鍾公子,你別自責,我不怨你沒有提前告訴我這個消息。你這樣做很好,狗皇帝是一國之君,爪牙遍天下,要長安餘生過得平靜安樂,就該這樣謹慎。你不要將她還活著的消息告訴別人,她前半生都是為別人活著,過得太苦太累了,後半生,就讓她輕鬆自在地為自己而活吧。只要她活著,好好的,我就滿足了。」薛紅藥笑著流淚。

    鍾羨眼眶上掛著淚珠,又回過臉來,看著薛紅藥問:「你可有話要我轉告她?」

    「沒了,她活著就好了。既然今後我不在,也不必讓她再想起我。只一點,別告訴她我的死因,就對她說,我是來京的途中不慎墜馬,頭部受傷而死。我來京,只是為了拜祭她。」薛紅藥道。

    鍾羨點頭。

    「還有,我給我爹寫了一封信,放在安府我房裡的枕頭下面,麻煩鍾公子替我寄出去可以嗎?順便告訴我爹我的死訊。我怕他們不知道我的下落,會一直為我擔心。」

    鍾羨再點頭。

    「鍾公子,我死後,你就把我埋在這兒吧,這裡風景挺好的……」薛紅藥那一簪子扎到了心臟,堅持了這麼一會兒,漸漸的不行了,「鍾公子,今天我的刺駕之舉連累你了,對不起啊……」

    寒風呼嘯,刮過人的耳廓,仿若哀哭。

    地上的雪沫與灰燼被卷得倉皇四散,無處著落。

    待到風停塵靜,那半跪在雪地上的男子懷裡抱著的女子,一縷芳魂也早已脫離了軀殼,不知隨風飄往何處去了。

    第723章 夫妻相見

    十二月上旬,長福不慎得了風寒,有幾日不能伴駕,只能留在甘露殿管著小太監們。

    這日慕容泓從外頭回來,老遠就看到長福站在殿前右側的海棠樹下,手裡拿著一物往樹幹上蹭。

    聽聞聖駕歸來,長福忙將手中石子往樹下一扔,上前行禮。

    「你方才在做什麼?」慕容泓問他。

    長福不敢隱瞞,低著頭小聲道:「以前安公公常看著這樹上刻痕發呆,奴才問她這是什麼,她說是她欠下的債。如今她人不在了,奴才就想著,這債也該清了吧。」

    慕容泓抬頭看著那樹幹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沉默一瞬,一邊掉頭往甘露殿行去一邊道:「去吩咐勾盾室來將這樹伐了。」

    長福領命。

    下午鉤盾令就親自帶人來伐樹。這樹倒是不難伐,只是原本殿門前對稱的兩棵,一棵被伐了,只剩短短的樹樁子,另一棵卻依舊亭立於殿前,怎麼看怎麼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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